安陵容闻声扭头,见人诧然,起身道:“眉姐姐来得这样早!”
眉庄一笑,被她牵到床上,坐下打量她的神色,“原本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谁知皇后身子不适,不用请安了,所以就过来看看你。”
安陵容心中一喜,不用请安最好,正好不用折腾了。
安陵容不知眉庄为何这么早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便打量她的神色。
只见她眼底有青灰,“姐姐昨日没睡好吗?眼下青了一圈儿。”
眉庄笑容勉强几分,“没有,昨儿与敬嫔娘娘聊的晚了些。”
安陵容转念一想,昨日是甄嬛去汤泉宫侍寝之日,想必是为了这事?
她想不出前一世是不是也有这么一出,想来自己当初亦是落寞低沉的。
前有她被送出养心殿一事,后有身边姐妹乍然承宠,她能有什么心绪,无非也是酸涩苦闷。
原来眉庄也有这般落寞形态,也会因为另一个得宠而流露这般神情。
那时的她只会比眉庄更难受罢。
安陵容自嘲,很快扫去心底的自嘲,怜惜起自己。
她与她们的差距,本就如活一世的差别,能有此生,不也是上天的另一种厚爱吗?
何必还要这般自苦,她挥去那些不痛快,斟酌言辞,对眼前的眉庄说,“昨日是甄姐姐侍寝之日,姐姐……心底有些落落寡欢?”
眉庄敛目一笑,“嬛儿容貌出色,才情不俗,这一日是迟早的事。”
“的确如此,我连皇上的影儿都没见过呢,不过也好。”见眉庄诧异,安陵容笑道:“这样也不用忽而欢喜,忽而低落,内心也安宁。”
眉庄动动红唇,分辨不出她的悲喜,安慰道:“你也会有这一日。”
“或许罢,我若有这一日,他人便也会有,日后若有新宠入宫,其余人也会有,不过是谁多一些,谁少一些,反正也不是全部。”安陵容不以为意道。
眉庄心头一动,察她神色,正如她所言,这也是她一早便知道的,她心头略松快几分,“妹妹说的是。”
安陵容对宝鹃道:“去看看早膳可还温着。”
宝鹃一礼,“是!”
见人出去,安陵容笑道:“送给姐姐的‘袖里香’姐姐用着可好?”
眉庄笑道:“味道清新,只是我之前的熏香还没用完呢,心里宝贝妹妹的香,便还没有用。”
安陵容笑道:“袖里香,红袖添香正得宜,我父亲以前是个卖香料的小贩,家里留下的香方很多,我虽识字不多,却时常见父亲和家里的姨娘们摆弄香料。
这香据说还是赵合德所用,也不知真假,姐姐到时用了,正好可为皇上添香。”
眉庄嗔怪起来,“好呀,你这是拿我玩笑呢。”
“我也是宽慰姐姐。”安陵容正色道,“姐姐心情我如何不明白。”
眉庄美目温柔,如清波湛湛,伸手。
安陵容搭上她的手,坐在她身侧,低声道:“低落一时,也要快快振作起来,若你对那男人有情,便去接近,姐姐端庄,也要温柔小意。
入了这道门……我们便都是妃妾,妃妾又不用守着那些贤德,贤德给谁看,难道要比肩皇后不成。”
眉庄掩住她的唇,警惕地看了眼外面,“你真是没个顾忌,皇上和皇后娘娘也能这样挂在嘴边,还有,那个男人是谁,是天子,怎可这般轻描淡写的称呼,若教旁人听了去,可如何是好。”
说罢眉庄一叹气,收了脸上的严肃,笑道:“你倒这么多主意,到时待你承宠,好生叫我知道如何温柔小意。”
安陵容敛目一笑,“好呀,我等着那一日,他快开眼罢!”
眉庄给她唬了一跳,打她的手,“你是真放浪形骸起来了不成!你真是要好好学学规矩了!”
“好啊,姐姐教我。”
眉庄忧心忡忡,瞪她一眼。
陵容笑嘻嘻,娟丽的面上难得染上一丝调皮。
有了她插科打诨,果然眉庄心情好许多。
安陵容待人走后,会心一笑,眉庄若是嫁与寻常人家,便是正儿八经的贤妻与主母。
皇帝又不要这样多的贤妻良母,争宠多年,她深知这些理,甄嬛离宫那些年,她也算恩宠一时。
她还不知道那人吗,心里就那一个影儿,皇后贤德一辈子,又得来什么呢?
人生得意须尽欢,换个活法也是好的。
不过……眉庄不是拘泥的主儿。
安陵容嘴角一扬,这话应该说给她自己才对。
第24章 直面拈酸吃醋
甄嬛的盛宠成为后宫津津乐道的事。
皇帝一连七日踏足碎玉轩。
这是恩宠,也是烈火烹油。
华妃当着两人的面挑拨,眉庄端庄自持,不嫉不妒,华妃心头有怒,将其叫去翊坤宫日日磋磨。
延禧宫也不太平,富察贵人摔打东西,骂了好几句狐媚子,夏常在靠在门口,也忍不住扬声说酸话,“一会儿沈贵人,一会儿又莞贵人,什么时候轮到安妹妹啊!”
安陵容如做未闻。
宝鹃愤然,“小主,你看她们!”
宝雀宝莺也为她感到不值,安陵容笑,“现在便受不了,那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酸罢,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小主!”宝鹃心中不平,“富察贵人也就罢了,那夏常在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有没有良心。”
“也是。”安陵容觉得不能这么下去,放下手中的绣绷子,去了怡性轩。
怡性轩内,地上碎裂的杯盏还没有收掉。
看到她来,富察贵人眉间一冷,“你来做什么?你好姐妹得了宠,你不去恭贺?”
“恭贺过了。”安陵容浅笑。
富察贵人冷笑,“你是来替你那姐妹耀武扬威的?!”
“一个连陛下面儿都没见过的答应,来陛下恩宠优渥的贵人面前耀什么武,扬什么威呢?姐姐何必奚落我。”
富察贵人见她眉目间堆了低沉,收了面上的矜傲之色,“那你来,做什么?难不成还是卖你那些香料的?”
安陵容笑道:“陵容家贫,谢姐姐之前怜惜关怀。”
富察贵人冷哼一声,没说话。
安陵容柔声道:“华妃娘娘倾国倾城,备受宠爱,后来却也有分宠的芳贵人、丽嫔还有欣常在,选秀后,姐姐与眉姐姐盛宠一时,风头无二,如今又有了甄姐姐显露头角,来日呢?又会是谁?君恩似流水,不过是你方唱罢我方登台,日子还这样长。”
“你到底要说什么?”富察贵人心头之气难纾,虽知这个理,却也难受。
安陵容笑道:“无非是劝人劝己,姐姐就当妹妹多言罢,妹妹告退。”
“等等!”富察贵人叫住她,上下打量,“看不出你还有这份心性……你是不是又缺银子了?”
安陵容笑得爽快,“我就知道姐姐刀子嘴豆腐心,心善貌美。”
“少来。”富察贵人不屑。
“去不去逗逗那位?”
富察贵人不知想到什么,嘴角一勾,“去瞧瞧。”
两人一同来了翠鸣居,夏常在见二人携手而来,一愣,起身给富察贵人行礼,“富察姐姐吉祥。”
安陵容也行礼,“给夏姐姐请安。”
夏常在只得道:“上茶。”
三人坐定,喝了会儿茶,谁也没说话。
先夏常在忍不住了,“你来做什么?”
这话问的是安陵容。
安陵容笑道:“夏姐姐扬声奚落,我来听姐姐教诲。”
“我哪有奚落!说的也是事实,你走动的那两位怎么没提携提携你!”
安陵容点头,“的确,姐姐得了宠也没提携我。”
“我!我才几日。”夏常在哼了一声,却也透着心虚。
“甄姐姐也不过几日。”
“皇上接连去了七日,这后宫中谁能让陛下连着七日都去!”
“那姐姐得奋进,将陛下留住才是。”
“你怎么不奋进,好让陛下见你一面?”
安陵容冷冷道:“当初为姐姐求医求药,隔三差五地来宽慰姐姐,竟得来姐姐如此冷言冷语,妹妹当真失望。”
夏常在一噎,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我哪有……我也是为你感到不值。”
“可不是不值。”安陵容低头笑:“往日之事实为我心甘情愿,但未免姐姐因我再提昔日之事不安,不若今日便将两清罢。”
夏常在怔愣,“做什么?”
“给银子,日后我不提过往,姐姐可随意奚落,我受着便是。”
“你,你要银子?!”
“是!”
“我没有!”夏常在起身,飞快地看了眼富察贵人,视线落到安陵容身上,面有窘色,“我就是说说而已,你怎么这样,难道你我的情分,还比不过银子。”
“银子比不比得过我不知道,但比不过恩宠二字,日后我若有幸得到君恩,还不知姐姐要如何,不如今日两清,日后姐姐说什么做什么,也不用为难。”
“你,你怎么说这样的话!”夏常在被她如此直白的言语弄得手足无措。
安陵容没再说话,夏常在觑她一眼,坐下道:“我也就絮叨几句,你怎么这般疾言厉色,往日的柔顺莫不是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