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容轻松又恬淡，“……我怎么样也是无所谓的。”
道林·格雷一瞬间瞪大眼睛。
他见过太多太多在他面前恳求他、哀求他，甚至最后崩溃哀嚎，对他痛骂，对他啜泣的人，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快要被拖进深渊，依旧温柔善良的人。
他仅有的一点善良在心中不忍地招摇。
道林·格雷轻声说了句什么。
乔没有听清。
道林·格雷加大了声音，“威克汉姆小姐，远离我，放弃我，不要再来我这边了。”
“我这边有魔鬼，我想要您下深渊，我想要的是您的灵魂！”
他说着却将乔握的更紧了。
道林·格雷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居然将自己的意图和盘托出了。
威克汉姆小姐一定会忍不住抽手而走吧！
他在心中苦笑揣测。
然而，他手心的手却没有动。
一个温和的声音伴随着阳光注满了他的血管——
“魔鬼？那格雷先生一定受苦了。”
乔俯身，抱住了道林·格雷。
“抱歉，我来得太晚了，别怕，我跟你一起面对，格雷先生。”
陷进她温暖的拥抱中，道林·格雷心中突然涌上许多剧烈的情绪。
那些被他一直强行压抑的情感如同再也遏制不住的火山一般，齐齐奔涌出来，从他的喉咙、从他的眼睛、从他的鼻子里流淌出来。
“唔——”
他咬着牙，发出哽咽声响。
乔像是安慰孩子似的，轻轻抚摸他柔软的头发。
他几乎是沉醉在这个犹如母亲一样温暖的怀抱里。
乔此刻的表情圣洁无比，带着悲悯的温柔。
……
“对不起，我刚刚太失礼了。”
道林·格雷将帕子盖在自己脸上，想要遮挡自己的失态。
他哑着嗓子道：“你的衣服都被我弄脏了，我回去送你……啊，我会偷偷送你的。”
乔：“倒也不必如此，这衣服洗一洗也还能穿。”
道林·格雷有些不安。
“威克汉姆小姐，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可一定要记在心上，你被魔鬼惦记上了，即便我不出手，魔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乔：“我担心的是先生你。”
“你对我说这些，魔鬼一定会惩罚你的吧？我想要帮助你，找教会可以吗？”
道林·格雷摇头，“根本没用，要不然我也不会对神这般失望了。”
乔：“先生，神并没有抛下你。”
道林·格雷捂着帕子，偷偷看了她一眼，笑道：“因为你的出现，我才相信……一定是神将你送到我身边。”
“我可以见一见魔鬼吗？”
道林·格雷吓了一跳，“你要见它？为什么？”
乔：“因为我想要帮助格雷先生，想要帮助更多被蛊惑的人。”
道林·格雷摇头，“不行，不行，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乔：“至少将我带到魔鬼面前，这样魔鬼才不会迁怒你。”
道林·格雷还是拒绝。
无论乔如何说，他都不同意。
“先生！”
乔加重了语气，“您该知道，我想要保护您的心情跟您选择坦白的心情是一样的。”
道林·格雷拿下帕子，脸上带着轻松和满足的笑意，眼睛却红肿一片，他用沙哑的声音打趣道：“不，我保证，你的心情跟我的心情是不一样。”
“我知道差在哪里，也不期望你能跟我一样，因为，只有这样威克汉姆小姐才是威克汉姆小姐。”
他叹息一般说道：“请让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这也许是我人生中仅剩的好心了。”
他已经享受到许多了，能够为威克汉姆小姐这样令人尊敬的女性献上他仅有的，也是他的荣耀。
可是，乔打定主意要去挖魔鬼这座“太阳金矿”了。
乔：“对不起，格雷先生，你并没有说服我，如果您不答应，我便只好自己偷偷去寻找它了。”
这样更加危险。
道林·格雷吓了一跳，无奈又痛苦道：“你赢了，威克汉姆小姐。”
他眸子一转，想到一个好法子。
……
道林·格雷的马车停在自己的城堡外。
他带着乔去看自己密室中的一幅画。
他一手举着烛台，一手牵着乔一步步走下石质台阶。
“我带你去看魔鬼，小姐，你不要后悔。”
乔在这里并没有感觉到之前的那股太阳般的能量，可这里好像也有什么能量很强的东西。
乔：“格雷先生，不要怕。”
道林·格雷苦笑。
他怕的不是魔鬼，他怕的是自己。
他怕如魔鬼般真实的自己暴露在威克汉姆小姐的眼前。
但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能让威克汉姆小姐没有性命危险的去看魔鬼，只有让她去看那副画了。
他将乔带到一副硕大的画框前，画框被黑布遮盖着。
道林·格雷深吸一口气，“威克汉姆小姐，请做好心理准备。”
乔目不转睛地盯着黑布下的能量核。
这种东西的气息被黑布遮盖着，要不然她第一次来就该发现了。
这东西……她要了！
“格雷先生，你放心。”
“我会坦诚地接受这世间的一切，即便看起来那样不可思议。”
甭管是什么能量，她都会榨干的。
道林·格雷胸膛剧烈起伏。
他闭上眼，一把掀开了黑布。
“刷——”
黑布扬起，又缓缓落下。
烛光映亮阴森的四周，更显得那副道林·格雷画作诡异恐怖。
道林·格雷根本不敢睁开眼。
他不敢正视这样的自己，更不敢看到乔惊恐的眼神。
密室里只能听到他剧烈的喘息声。
道林·格雷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乔惊叫声和奔跑逃离声。
他忍不住想——
乔·威克汉姆现在在想些什么呢？
第61章
道林·格雷产生了很多揣测,他端着烛台的手渐渐不稳，晃荡的蜡油滴落在他手背上，燎出一片火辣辣的红。
他闷哼一声，下意识想要丢掉烛台,可就在这时,他察觉到自己手中的烛台被乔接了过去。
道林·格雷深吸一口气,试探性地睁开眼睛。
他两只眼睛眯成一道细缝,勉强从睫毛下看清眼前的场景。
只见乔正举着蜡烛,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画作,她的眸子里像是有一道深不见底的漩涡，能将所有人都拉入进去。
道林·格雷差点就迷失在她的眸子里,只听她唤了他一声，他才勉强回过神来。
连道林·格雷自己都不敢去看自己的画,可乔却像是看到什么好东西似的,根本移不开眼睛。
他咬着牙,声音微微发颤，轻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你啊。”乔声音温柔。
“不，这绝不是我！”道林·格雷像是被刺激到了，大声反驳。
乔愣了一下,转过头，看向他。
“嗯,说的也对，他要生产出这么一大片能量少说也要情绪不停剧烈波动五十年。”乔在头脑中跟系统评估道。
系统：【……】
道林·格雷咬着自己的下唇，难堪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她将烛光往这面照了照，似乎想要看清他此时的模样。
道林·格雷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暴露在阳光下的老鼠，全身都不自在极了。
他下意识抬起胳膊,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别……别这样……”
他苍白的唇无力开合，狼狈地阻止乔的行径。
然而，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束缚住待宰的羔羊一般，根本无力挣脱，只能等待她手里的屠刀落下。
过了会儿，乔移开了蜡烛。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你会有这么大反应，你在怕什么？”
“怕烛火？怕我？还是在怕……你自己？”
道林·格雷依旧苍白辩解，“这不是我，这绝对不是我！”
“我这么俊美，怎么可能是画中人的模样……”他尴尬地笑了两声，“威克汉姆小姐，是不是这里视线不好，你认错了？这画中的鬼东西分明就是魔鬼！”
乔没有出声。
道林·格雷的心脏高高的悬起，几乎窒息。
过了很久，久到他几乎要被自己复杂的情感淹没的时候，乔的声音这才徐徐响起——
“格雷先生，这就是你，请不要害怕你自己。”
道林·格雷崩溃道：“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懂！”
乔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手。
道林·格雷下意识一缩，可手仍旧被她死死抓着。
乔认真道：“这里从来没有魔鬼，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你来看，好好看看！”
她将他拉到画作前。
道林·格雷紧闭双眼，不想看，也不敢看。
乔的手越来越紧，“格雷先生，我就在这里，陪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用怕，即便有魔鬼，我也会为了先生将它打跑的。”
她说的太过义正言辞了，就好像自己真的能够做到似的。
道林·格雷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乔：“既然我选择相信格雷先生，难道格雷先生不信任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