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微微一笑,一脸真诚道:“你不觉得你很遭人恨吗?我是真的很讨厌你。”
达西面无表情,“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意外?”
“你就不能跟你姐姐好好学一学吗?”
“跟我姐姐学?”乔治笑嘻嘻,“对了,你还不知道吧?”
达西看向他,“乔怎么了?”
乔治面露回忆的神色,缓缓道:“你父亲可是逼着我姐姐发誓了呢。”
当时,在达西夫人情况平稳后,达西老爷跟扎克利先生好好谈了一下,又将乔·威克汉姆叫去了书房。
书房里,只有达西老爷和乔两人。
达西老爷开口道:“乔,你很想去教会吗?即便放弃庄园内优渥的生活?即便放弃我夫人想要留给你的财产?甚至放弃……放弃世俗的欲望。”
他盯着乔,目光似乎要穿透一切,看进乔的灵魂深处。
达西老爷:“我可以放你离开庄园,进入教会,甚至以后也可以作为你背后的支持,在教区牧师的选择等问题上,达西家有绝对的话语权。”
乔平静地注视着他,不像是心动,也不像是不心动。
她只是默默接受这世上施加给她的所有不公,以此来磨练自己,将痛苦留下,将爱与善分给他人。
达西老爷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他意料之内的反应。
在此时,达西老爷也不得不赞叹乔果真不一样,这样的孩子怎么就不是男性呢?
威克汉姆管家的继承人如果是乔恐怕会更加出色。
达西老爷缓缓道:“这一切,我都可以给你,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你如果选择进入教会,那么你必须立誓,你,乔·威克汉姆将不结婚,不生子,永远不参与世俗的爱欲,否则,达西家会收回对你的支持,你也必会遭到神的惩罚。”
乔乔心底暗暗吃惊,竟然这么简单吗?亏得她还以为达西老爷会想出什么了不得的交换条件呢。
系统凉凉道:【可能在达西老爷眼中,对于女性来说,这就已经算是苦行修士的标准了,毕竟,这个年代的女人都是要嫁人的,啧啧,只可惜主人你是不同的,达西老爷可真是白操那份心了。】
不参与世俗的爱欲?
他们的母星根本没有爱情的概念,谈何爱欲?
不结婚?
还有这样的好事儿呢?
不生子?
对不起,乔乔不生子,乔乔只会生产马甲。
这叫苦行?这特么的也能叫苦行?
乔乔喟然感慨:“原本我是要准备迎接敌人的狂风骤雨的,结果他就弹了个小水珠给我,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居然让我做了这么多手准备?”
“这里的人还真是太朴实了啊。”
达西老爷一直注视着乔,不放过她神情一丝一毫的变化。
可是,乔自始至终都是温柔的,她甚至用一种和蔼可亲的目光回视自己。
乔乔坚定道:“我,乔·威克汉姆,将不结婚,不生子,不参与世俗的爱欲,以及世俗的财务。我孑然一身,身披月光而来,他日将沐浴日光而去。除了日月与星辰,陆地与海洋,我一无所有;除了善行与德行,我无物赠与他人。”
她看着达西老爷,“达西夫人的馈赠,我早已拒绝,至于母亲留给我的那份嫁妆,也请送给乔治吧。”
乔乔微微一笑,神情满足又喜悦,连贵族也无法如同她一般,随时随地都能感到幸福美满。
“谢谢达西先生您成全我的心愿。”
从刚才乔说的话,到乔的举动,达西老爷震惊着,一直没有回过神来。
当无数新兴贵族靠着压榨工人和轰鸣的机器工厂赚取大量钱财,当城市的天空被煤污染成乌黑,当所有人都削尖脑袋挣钱发财,金钱可以敲开贵族大门,这个时代,真的会有人不在意这些吗?
天底下真的会有这样无欲无求的人吗?
连达西老爷都不知道,自己看向乔的神情究竟是怎样的一副神情。
乔乔深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信徒的情感能量更美味啊。
第18章
“你……你在说什么?”
达西在这个夜晚感受到冬天的严寒,一股冷气一直在往他骨头缝隙里钻。
乔治:“你不明白吗?”
“达西老爷放我姐姐离开的条件便是要她发誓。”
达西声音轻极了,“发什么誓?”
乔治歪歪头,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这……谁又知道呢?”
他站起身,拍了拍羊绒马甲上的灰尘,大步离开。
达西看着他的背影,喊了他一声。
乔治却没有多做理会。
达西看了一眼卧室里安然长眠的母亲,他依靠着墙壁,一点点滑下,攥着拳头狠狠锤了一下墙。
为什么一夕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
铁锹掘开冰封的土地,将掺杂着冰雪的土壤铲到一旁。
达西一身黑衣,默默看着掘开的洞穴,这个黑色的地方将埋藏他的亲人。
天上还在下着雪,冷冷的冰雪胡乱地拍打在他的脸上,他的脸颊渐渐麻木,感受不到冷与痛。
雪花落到黑色的棺木上,来不及融化便被另一朵雪花掩住,渐渐地,棺木上也堆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在这样的天气下,几乎没有什么花会开放,众人也不必献花,只要等扎克利先生宣读完,就可以直接填土了。
扎克利先生看着手中的黑皮书,神色肃穆又平静,他声音温和又威严。
他不知道主持过多少次这样的葬礼,对流程已经很熟悉了。
可就是这样熟悉流程的牧师先生,竟然少见的磕巴了一下,最后竟停下了宣读。
参加葬礼的人纷纷疑惑地看向他,却见扎克利先生一脸惊讶地看着众人后方。
人们的视线也随着他所望的地方瞧去。
天地间,安静地飘舞着大雪。
雪花几乎遮蔽了人们的视野,世界一片纯白。
就在这纯白间,一道越来越近的纯黑身影便显得尤为明显。
乔穿着一身简朴的黑色长袍,穿过墓地,踩着积雪前来。
她似乎长途跋涉而来,没有梳洗,长袍边和靴子上还沾着泥水。
可是,她神情温和又肃穆,如同一只黑天鹅,在墓碑林立的墓地中穿行。
一座墓碑上还停留着一只乌鸦。
乌鸦见她过来,却并未飞走,而是歪着脑袋,用一双黑褐色的眼睛不住打量她。
就在她快与乌鸦爪下的墓碑擦过的时候,乌鸦突然伸展翅膀,猛地飞起来,直奔乔的脸颊而去。
人群中有人惊呼一声,也有人让乔快避开。
达西匆忙奔向她,却还没有跑上两步,就见乌鸦乖巧地收敛起锋利的爪子,安安稳稳地落在乔的肩膀上。
这一幕诡异中又透着一股神奇的安宁。
等到乔在风雪中走近,众人才看到她掩在长袍袖子里的一朵红玫瑰,玫瑰的花瓣上还带着尚未消融的冰雪。
鲜红的玫瑰如同火焰一般,在黑与白的世界里燃烧。
扎克利先生惊奇道:“这个天气……你是在哪里找到这朵玫瑰的?”
乔轻声道:“在从村子里前往彭伯利庄园的路上,在冰雪中无意发现的,可惜只有这一朵。”
系统心道:这明明是我看着你用精神力塑造出来的,主人您还真是撒谎都不打草稿。
扎克利先生忍不住道:“这一朵就已经极为罕见了,乔,你出现的地方还真是总有神奇的事情发生。”
乔垂下眼,神情伤感,“扎克利先生,请您不要这样说。”
扎克利先生猛地反应过来。
是啊,在心地纯善的乔看来,她没有办法让达西夫人活下来,那还算什么神奇。
“人是没有办法起死回生的……”扎克利先生轻声道。
如果乔真的可以起死回生,那么,恐怕她就会被教会上层的那些人牢牢把控起来吧?
扎克利先生想到之前自己将乔的神迹事迹送到上面去,上面却不屑一顾的做法,就隐隐有些心寒。
没有华丽的家世,即便是神迹也没有办法让他更进一步啊。
上层认为乔跟那些哗众取宠、招摇撞骗的骗子们没有什么两样,这使得已经进入教会的乔进退两难。
教会里处处是贵族的子弟,扎克利先生不知道乔是怎么得罪了他们,以至于在他知晓的时候,乔已经被他们赶到偏远的乡下去传播福音了,同她一起离开的只有一个教会中的仆从,以及一匹瘦弱的老马和一头骡子。
扎克利先生真的无法想象这些绅士贵族为什么会对这样针对一个无辜善良的女孩。
扎克利先生心想:乔单纯又不谙世事,她可能并不认为这是别人在故意针对她,她可能会甚至觉得这是神给她的试炼,于是,她就这么快活地离开了,甚至没有跟他说一声。
“乔……”扎克利先生有很多话想要跟她说,可是,如今并不是说话的时候。
他顿了顿,缓缓道:“……快去献花吧。”
“你将这朵花好好地带到这里,一定是想要献给达西夫人吧?”
乔认真地点了点头,即便穿着黑色的长袍,她仍旧纯洁的像是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