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一时之间野田光奈也有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只是继续安静地注视他。
她能够听见他的声音么？是的, 她一直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也一直都知道他就在自己身边。
“小圣。”
“嗯。”
现在他的声音好像和以前的不太一样，更加沙哑了一些, 也更低沉。好像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 佐久早圣臣突然又有了很大的变化。
肩膀更宽, 身高也更高，手也一样好像变得比以前更大。
往日敏锐的听觉就像是在这瞬间失灵了一样，喧闹就这么轻而易举被他的双手隔绝, 让野田光奈惊讶的同时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
“大概是觉得，嗯，这样很好。”
很好？什么很好？
对上那双黝黑的眼睛, 野田光奈的眼神飘忽了一瞬，扭头的那刻佐久早圣臣来不及抽回手, 感觉到手心里似乎擦过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两个人同时呆滞片刻, 最后还是卷发的少年低下头轻咳一声，对着她说了一声抱歉。
“也……没有什么吧。”
似乎手上被烫到一样松开的佐久早圣臣让野田光奈有些不明所以, 本能地将刚才那件事情抛在脑后。看他懊恼的样子她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直起身后伸出手，学着刚才佐久早圣臣的样子也按住了他的耳朵。
“刚才是我，现在轮到小圣啦。小圣, 你这样能听到什么？”
只能够听到你的声音，也只能看到你。
对上那双赤红色的双眸, 偶尔听到属于自己的心跳声时佐久早圣臣觉得自己还是有失偏颇了点。海风依旧柔和地吹着，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将她的手拉开，装作不满地看向了大海。
“哎呀，难道说什么都没有听到？感觉好像小圣你没那么开心了？”
“我没有你那么敏锐的听觉。”
回头扫了好奇的野田光奈一眼，佐久早圣臣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恹恹：“也就是海风声音，都一样。”
“好吧，那小圣有没有什么想喝的？我觉得我好像有点渴了。”
看她艰难扑腾的样子佐久早圣臣先从沙滩布上站起来，回头对她伸出手：“起来吧。”
“诶嘿。”
“你也差不多该好好运动，锻炼下身体。”
“我身体很好的，运动也一直都没停过，弹钢琴也是需要体力的。”
轻哼着将手搭在佐久早圣臣的手心，感觉到他握住自己手的那刻野田光奈下意识往后抽了抽，看到他的表情又抿嘴低下头不敢去看他。
不是她不情愿，只是……
沉默并不代表着什么，确认她不想看自己时佐久早圣臣反而勾起嘴角，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般随意：“怎么了？”
“没什么。”
借力从沙滩上站起来，感觉到佐久早圣臣放开自己时野田光奈慢慢用左手握住刚才他握住自己的地方，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的背。
她的身边一直都有佐久早圣臣，那么这个“一直”，能够维持多久呢？
小学，国中，高中，再到以后——
以后的她身边不会有他。
想到这件事情野田光奈就很是颓丧，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法说。接过佐久早圣臣递过来的薄荷柠檬水，野田光奈用吸管搅动着冰块，总觉得自己如果在这个时候问了，又会打破掉两个人之间的小小平衡。
“柠檬水的味道很好哦。”
最后她吸着清爽的饮料，坐在沙滩边的木制桌椅上，撑着下巴看向不远处沙排场的方向。
沙排场上依旧是古森元也，不过他这回带着体力充沛到让人怀疑她是钢琴家还是运动员的野田惠大杀四方。不过看古森元也到处扑腾着救球、还是野田惠怪叫着扣杀的样子，野田光奈陷入了沉思。
野田惠这种莫名其妙狐假虎威的感觉，真是一天比一天浓了。
“室内排球和沙排不太一样。”
“嗯，然后呢？”
“很适合元也。”
佐久早圣臣自然是看出来对鱼跃有着出乎意料热爱的表哥很适合打沙排，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总是能在适当的时侯出现在适当的地方，接下那关键的一球——
当然，在这基础上他还要配合着“不管怎么样我就是要扣杀”的野田惠，还需要把球送到她手里，再当半个二传。
“一团糟。”
“噗，只要打得开心就好嘛。”
看两个人打得乱糟糟、但每次都在笑的样子野田光奈也会忍不住想笑起来，然后再偷看一眼看得格外认真的竹马。
虽然法南的海岸也很漂亮，野田光奈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之前她与佐久早圣臣一起前往的那片沙滩更加美丽些。
“还想去玩什么？”
“嗯，不想了。”
以往或许她还挺想到处走走坐坐快艇什么的，现在嘛——
“想就这么和小圣一起坐一会儿。”
这样也很不错。
虽然法国很好，但也不是所有的都那么好，留久了自然是要“回家”的。
鉴于某两位不靠谱的大人一直要忙到十月份，回去的飞机上三个人倒也快乐地占据了一排，不需要和不认识的人坐在一起。
“我要坐在最外面。”
将随身行李都托运去飞机的行李舱里，野田光奈只觉得自己无事一身轻，连带着整个人都颐气指使起来：“这样方便我走动。”
“那我坐最里面。”
不等佐久早圣臣发表意见，古森元也就笑嘻嘻地选择了自己想要的位置，顺带给两个人让出了空间：“放心吧圣臣，我懂的。”
“你明白什么？”
“……”
非要他说得那么明白么！
以往野田光奈的灵敏耳朵让她坐飞机必然要携带降噪耳机，现在虽然也带着，但佐久早圣臣能够感觉到她明显比之前要放松了很多。
详情体现在刚上飞机没多久，连飞机都没起飞调整到平稳的飞行姿势，野田光奈就已经闭着眼睛，歪着倒在了他的肩头。
小毯子被她盖在身上，安全带也乖巧扣紧，两个人的高度差能够让野田光奈恰好靠在他的肩头。
睡着的感觉总是分外舒适，唯独让野田光奈纠结的大概还是手不知道往哪里放。感觉到似乎多了一处空隙后她立刻将手放了过去，随即用额头轻轻蹭了蹭自家竹马的肩膀。
这算是在“表扬”么？
让野田光奈抱着自己手臂睡着，佐久早圣臣这副坦然的态度让坐在旁边的古森元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叹息：“圣臣，你这样区别对待哥哥我会很伤心哦。”
“嗯？我似乎并没有见到你很伤心。”
瞥了眼自己的表哥，佐久早圣臣轻哼一声，变得愈加坦然起来：“我不介意你也睡在我的肩膀上。”
谁要这么睡啊！
但是，嗯——
“前提是你昨天晚上洗过头。”
“那没有问题。”
早就料到这一点，古森元也很是亢奋地调整好自己的位置，顺带着可怜巴巴地眨了下眼睛：“那么圣臣可以也让我抱着胳膊么？”
“……”
没说话不行动就是婉拒，奈何表哥大人一点也不介意，美滋滋地闭上眼睛没多久，睡着的同时却主动把自己挪到了另外半边。
两个人高度虽然有些差距但也不多，扭着身体睡当然没有自己找个合适的位置靠着舒服。
并不意外古森元也会这么选择，等到空姐走来的那刻佐久早圣臣看了眼依旧好梦的野田光奈，确认她没有想要醒来的意思后伸出手，轻轻地按住了自己的唇。
注意到睡着了的两个人、其中最靠里面的少年偏偏还背对着她们像是在赌气不满的样子空姐憋住笑，点头后推着饮料小推车继续往前。抬头看向显示着飞机里程和各种数据的小屏幕，佐久早圣臣计算着时间与距离，在他们都看不到的时候笑容柔和。
九个小时半，九千七百公里，不同的文化不同的语言，看上去确实很远。
可归根究底，也不过是九个半小时。
在当今世界科技发展的现在，这点时间足以让他找到那个相隔万里之外的人。
伸手将她垂落下来的发丝拢到耳后，感觉到睡意的少年同样合上双眼。两只原本距离就相当接近的手不知不觉握在一起，让原本还想询问他们想不想要饭菜的空乘小姐闭上了嘴。
“他们不要我要。”
在最旁边的古森元也无比怨念地举起了手，表情无比狰狞：“请给我三份鸡肉的，谢谢！”
他现在完全能吃三碗！
古森元也明显愤怒的模样让空乘小姐努力控制好自己脸上的表情，手脚麻利地给这位少年递过去了三份饭，同时还十分认真地开口：“请问您还需要什么饮料么？”
“也给我三瓶水，谢谢。”
确认是野田光奈睡死过去，而佐久早圣臣肯定是在装睡，古森元也完全不介意那么多，撕开盒饭嗅着其中的香味，斜着看了眼闭着眼睛的佐久早圣臣咬牙。
化悲愤为食欲，而且佐久早圣臣能和野田光奈贴贴又算得了什么？
他有本事，倒是去告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