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有一件事情上达成了共识——
僵在半路上的青年,有些惊愕地转头看他们, 那双黑眸里全无刚从手术中醒来迷茫, 反倒更多的是面对他们突然出现的心虚。
他的左臂被缠了绷带和石膏无法行动, 而右手还保持着向前伸的姿态, 又因输液管被绷直, 那刚被护士安置好的输液针又有了向外跑的趋势,连带着血液都有着一定程度的倒流。
不知是否因为后知后觉感到的疼痛,千代谷彻明显地抽着气,吞咽了一下,那白皙的脸不由自主地鼓了起来,看着倒是更无辜弱势了。
降谷零深呼吸,按捺住心底的怒火,快步走过去将他直接摁在床上。
透过薄薄的病号服,能够感受到青年冰凉且瘦弱的胳膊,降谷零冷着脸把他被子扯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后面的人打断了。
“刚才你想干嘛?你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情况吗?”
松田阵平冲上来,想着也不能打扰其他人休息,强行地压低了声音说话,只是声音中的咬牙切齿,完全藏不住他想揍人的心情。
如同轮番的批斗大会,几人完全无法平静地面对醒来就作的同期,恨不得把刚才心脏快跳出来的惊慌给全都用言语砸到面前这人身上。
“这次做过头了,toru。”伊达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医院差点下病危通知书,你知道你离流血致死就差那么一点吗?”
“别说这个,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怎么那么能耐还把天台的门给关了?”
“电话打了几百个也不接?”
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两人挡在病床前,将头上的灯都遮灭了几分,也露不出笑容。
若是让警校的同学看到这一幕,估计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流言又要甚嚣尘上了。
黑发青年试图装死地闭上眼睛,但在几人灼灼目光下,还是不情不愿地睁开,流露出一种可怜的模样。
“你们……”千代谷彻的嗓子还带着干哑和虚弱,他有些踟躇地小声道,“怎么突然出现了?”
诸伏景光险些气笑:“你现在还问我们?你刚才打算做什么?”
天知道几人好不容易石头剪刀布分出胜负,打算挨个盯梢。
结果凑过去一看就发现,青年如同被梦魇住一般猛地坐起,甚至连目光都没有与面前的事物对焦,就慌乱地翻身去摸旁边的柜子,似乎有什么必须要找到的事物一般。
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屁股后面追一般,而姿态又是那么得熟练,仿佛他确定那样东西一定会出现在桌子上。
诸伏景光下意识将视线挪到柜子上。
黑色的小柜子有着三层抽屉,但最上方只放着一个没有花的花瓶、一叠倒放的一次性杯子、一盒纸巾以及一个小挂历,看着似乎并没有什么需要拿的东西。
“我没有打算做什么。”
明明麻醉的药效已经退下,伤口的疼痛席卷而来,千代谷彻却对自己的身体一丝多余的关注都没有,反倒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第一反应都是问他们的存在。
诸伏景光只有从因为疼痛不自主颤抖的瘦弱身躯才能勉强旁窥一二。
他还是疼的。
尽管只是才醒来,因疼痛而产生的冷汗又一次附上了他的额头。
甚至说,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很想坐起来说话,但被降谷零不容置疑地一只手给钉在床上,一动不动。
结合刚才千代谷彻所说的那句话——他凭什么觉得他们不会出现在这?
越想越气,诸伏景光的脸色阴沉,看着连站在他旁边的萩原研二都不由自主地往伊达航身上贴了贴,打了个寒颤。
更别说正被他的低气压针对的某人。
千代谷早织人都是懵的。
就“啪”一下,很快啊,自己就这么被包围了,完全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这些人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她吸了口气,却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低低咳了两声后,老实地回答:“我想看看时间。”
“就,看一下下……”她小声地道,“没想到你们就这么突然出现了。”
“没事看什么时间,又不是急着投胎。”松田阵平没好气地道,“伤口崩了怎么办啊?”
话虽这么说着,他拿出手机看了眼:“现在十一点半。”
今天还没有过去,她终究还是赶上了。
千代谷早织心中松了口气,将自己乱跑的良心收了回来。
虽然她从漫画那得知了警校组原本是有计划的,但现在看来,估计也没人答应让她出院去闹腾个生日。
总归……等下她可以期待一声生日快乐?
说起来,自父母离开后,千代谷早织也没正经过过生日,虽然黑羽家和羽塚勇人都有询问过她,但她每次都觉得过于麻烦长辈,选择婉拒。
黑羽快斗那小子还以为她并不喜欢生日,每到那天还都小心翼翼的,怕提起她的伤心事。
事实上千代谷早织只是觉得没必要而已。
但以朋友的角度看,似乎就不太一样了。
不过在这之前……她觉得自己有亿点危险。
“疼不疼?”
降谷零从旁边抽了张纸,帮她把额上的冷汗擦掉,紫灰色的眼睛微眯,似乎还在观察她的微表情。
千代谷早织眨了眨眼睛,朝几人讨好地笑了笑:“其实也……不是很疼。”
止疼片起作用,她虽然身体会因为疼痛做出反应,但她自己是完全感受不到的,但这种情况下说不疼,好像跟没说也没区别。
她觉得自己可太难了,说实话要被当作撒谎,说假话自己又觉得心虚,只能折中挑了个词。
但现在看来,这些家伙似乎完全不需要千代谷早织的回答。
站着的几人脸色更臭了,完全没有被她讨好到。
千代谷早织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想听到个生日快乐,还有点难度。
萩原研二从旁边拿杯子接了点水,小心翼翼地走到她的右侧,臂弯穿过她的后颈,将水放到她嘴边。
“喝点再说话。”他叹了口气,“大井川新没事,已经被警察带走了,其余的事情也已经转交给警方,你好好休息就行,懂?”
千代谷早织喝着水疯狂点头,又险些被水给呛到。
几人没有问她为什么要看时间,她自己也不太好解释自己是在期待着生日,毕竟以“千代谷彻”的思路想,他八成还想不到警校组的计划。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沉寂,躺着的人有一下没一下喝着水,眼中还有着惴惴不安,而站着的人,怒火与庆幸交织,竟一时间被情绪裹挟着说不出话来。
千代谷彻还能鲜活地与他们对话,这一天的惊险仿佛又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他的所有情绪依旧被隐藏在满脸的笑容之下,即使不说,所有人也知道下一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救人。
其实并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这个觉悟。
只是作为同伴、朋友,他们由衷地希望千代谷彻能够好好的,而并非三天两头就在生死边缘走一遭,走到医院的护士都变成了面熟脸。
而这时,护士终于带着一群医生过来了,几人被毫不犹豫地赶出了病房的范围,他们只能最后看见被白大褂包裹住的人躺在床上僵硬的表情。
像是突然被一群野兽围住的羊羔,求生欲瞬间爆炸,但偏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努力地眨巴着眼,试图向同伴们求助。
竟然还有些搞笑。
然后几人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离开了病房。
站在走廊上,五人面面相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萩原研二有些感慨:“toru这个恢复意识的速度……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了。”
“麻药提前无效,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降谷零没好气地道,“那家伙别跑医院跑到这都产生耐药性了。”
诸伏景光抽了抽嘴角:“这应该也不至于……吧?”
麻醉许多人一辈子都不一定体验几次,千代谷彻今年才二十,他得多折腾才能连这个都治不了。
“下次拿麻翻一头大象的对付就好了。”松田阵平幽幽地道,“这家伙还是精力太旺盛——就应该往死里揍的!”
伊达航揉了揉眉心:“那大家得格斗课再努力一些了,现在也就零能跟toru打个平手吧?”
松田阵平表情一僵,顿时道:“如果不是格斗课,平时打架的话我也不见得输啊!”
“得了吧。”降谷零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接着道,“总归toru醒过来了,等下去给他买点补血的汤喝——大家好像都没吃饭吧?”
诸伏景光点点头:“等下轮流去吃也可以,在他伤没好之前,还是要看顾一下。”
话虽这么说,尽管今天被特许可以不回学校,他们平时还是要去上课。
几人不由得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只能希望着在医院这种层层看护的环境下不会发生什么事故。
至于之前碰到的医院枪击案——这种东西碰一次就跟中彩票似的!
“接下来……”
几人对视一眼,心中一时间就有了默契。
萩原研二走到旁边的椅子旁,将放在上面的袋子拆开,露出了棱角分明的一堆礼物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