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
明明是他自己占的上风,为什么格兰玛尼会仇视他?
松田阵平心中有些诧异,但还是趁着这须臾时间出手,在对方猝不及防下,劈手夺下匕首,并且顺势对着他的右手腕就划下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格兰玛尼后撤着收回右臂,用左手控住,被割开的手腕不断涌出鲜血,淅淅沥沥地落在地上。
他的表情倏忽平静了,像是海上的浪突然被定格在空中一般,欲落不落,那眼眸微微眯起,近乎是嘲弄地道:“满意了吗?”
“我……”松田阵平还以为是在问他,皱着眉想回这莫名其妙的话,却见格兰玛尼更加猛烈地攻了上来,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
在外面的江户川柯南彻底呆了,他总觉得自己刚才那脱口而出的一声“彻哥”,好像打开了什么不一样的局面一般,径直让松田阵平把胜局掰了回来。
格兰玛尼单手受伤,匕首被夺,怎么看也无法从松田阵平手底下突围,更何况外面的警卫也拦了起来,想要离开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可是……这不只是格兰玛尼啊!
万一松田警官打太狠了,等下怎么收场?!
江户川柯南觉得他在这等着也没结果,想说什么也会被打断,这两个人没一个听他说的!
他思考了一秒,咬咬牙还是迅速往外跑,准备去找救兵。
348.
八点,组织。
“只要你扣下扳机,我就告诉你关于你姐姐的事情。”
“只要你扣下扳机,我就让你们联系。”
“你可以不打死他,开枪就好。”
一声声话语如同恶魔的呢喃钻入耳中,将降谷零也拽到了那个场景,他感觉自己手中像是握着把滚烫的枪,而站在他对面的是千代谷彻。
青年眼睛湿漉漉的,仿佛也被一点一点染上了血的颜色与温度,烫得惊人。
“砰——!”
清脆的枪声乍响,在播放室内回旋,降谷零闭着眼睛,却不敢看这幕。
心脏上仿佛洞穿了一个大洞,空荡荡的,疼痛到让他想要俯下身,眼前的黑色搅拌旋转,变作更加深沉的空白。
——toru开枪了。
——千代谷彻开枪了。
是被迫的,是无奈的。
降谷零选择接受他的开枪的理由,但千代谷彻自己不可以。
他害怕睁眼看到toru绝望的眼神,同时也觉得自己一开始的猜测是那么难堪。
他怎么会觉得toru会因为其他的原因开枪呢……
“啧,这一段跳了吧!”琴酒突然开口,与录像中千代谷彻喊出的“你做梦”三个字连在一起,竟然有那么个跨越时空对话的感觉。
银发杀手的脸瞬间黑了一层,不好的回忆突然跳起来打了他一拳。
降谷零近乎是浑身猛地一颤,将前面的桌子都撞得意外,他睁眼后直视琴酒有些诧异的眼神,身体自主行动地拽过他手中的遥控器,冷着脸道:“不行!”
琴酒:“……”
银发杀手对波本看热闹的行为表示有些烦躁,他报复似的又点了根烟,也不抽,就放在指尖仍由它烟雾弥漫,借此恶心从不抽烟的同僚。
降谷零现在却什么都闻不见了,他近乎是贪婪地看着千代谷彻。
黑发青年陡然爆发的活力是如此惊人,那眼睛在灯光照耀下像是藏着许多星星,蕴含着极强的能量。
他在最后一刻掰着琴酒的手开歪的枪,转头便直接将以为势在必得的猎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琴酒很少受伤,更别说是被人给咬到手臂出血,狼狈得可以称得上是黑历史。
降谷零莫名想起警校时千代谷彻与鬼冢教官打斗的那次,青年敏捷如燕,稳重若山,甚至在带伤的情况下险些将鬼冢八藏给打趴。
如果他没有受伤……
可惜没有如果。
就像是猫戏耗子那般,猎人也从不会吝惜给临死前的猎物一丝反扑的机会,他们更享受猎物自以为逃脱却又面临死亡那刻的绝望神情。
“啊……”
黑发青年忍不住发出了一丝呻吟,琴酒雷霆一击又一次重创了他本就受伤的肩膀,骨骼仿佛都不堪重负地摩擦出声,如瀑的冷汗伴着血水瞬间将衣服染得更加湿透。
降谷零看着那双好不容易燃起火焰的黑眸,像是燃放的烟花一般,短暂时间内便又冷落,只剩下一片仓皇的余烬,强烈的不甘想从灰尘中匍匐而出,却又被死死地压在下面。
太痛了……
太痛了。
降谷零还保留着一丝理智,没有将手中的遥控器捏出响动,但另一只手的指甲已经深深没入了掌心,压抑出了几个血点。
青年向上仰着头,那目光仿佛直直透过监控落到他的身上,降谷零莫名有一种千代谷彻在向他求救的感觉——他当时是想着他们的。
那已经疼到一直发颤的唇艰难地开开合合,在琴酒看不到的角度含糊出几个没有意义的词。
“zero……”
他在喊他啊……
千代谷彻,在喊他啊……
而当时的降谷零,在警校里面依旧享受着平静的生活,全然不知道他的同期到底在哪里、到底怎么样。
降谷零差点被自责压垮了,他有些恍惚地看着屏幕,像是在承受一场精神上的酷刑。
“好难啃的硬骨头,不是吗?”琴酒敲了敲烟灰,淡淡地道,“还好他体质特殊,不然就这么死了,真的也浪费我的时间。”
“闭嘴。”他声音沙哑地开口,“琴酒,你很烦。”
琴酒突然眯着眼睛凑近他,看着降谷零眼底泛起的红血丝,狐疑地道:“我怎么觉得……你在同情千代谷彻?”
降谷零的理智回笼,他紫灰色的眼眸瞬息间收敛了所有情绪,只留下一片空洞的色彩:“不是。”
他听见自己说:“只不过觉得,他对神索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哪怕是在这种情况,降谷零也依旧接着神索留下来的荫蔽,用她做着借口洗刷自己的嫌疑——对着她弟弟被折磨的画面。
琴酒闻言轻笑了一声:“这倒是你理解错了。”
“你知道格兰玛尼为什么要杀神索吗?”
降谷零一怔,摇了摇头。
这确实是他最感到奇怪的点,若说千代谷彻想用这种行为排斥神索的靠近,以此保全自己的尊严,也不至于闹到整个组织都知道,甚至BOSS都要下场的地步。
琴酒敲了敲烟,冷静地道:“因为APTX-3112号,也就是洗脑吐真剂奏效的一个效果,它可以逆转承受者短时间内最强烈的感情,越强烈程度便越深,持续时间就越久。”
“当时神索注射的时候也触发了这点,不然也不至于弄得满组织都是绯闻。”琴酒提起来就忍不住皱眉,“好在也就持续了短短几年。”
“其余的也同理。”琴酒干脆说完了,“不然你以为那位先生为什么要限制格兰玛尼调用东京的炸弹库存?这种洗脑带来的不可控的情绪,让他很难遏制自己的杀人和毁灭的欲望。”
降谷零听着,却觉得头脑猛地被锤子一敲,眼前琴酒的样子变成了狰狞的黑影,只留下敲钟般绵绵不断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洗脑导致的情绪逆转……越强烈,程度越深……”
“强烈……”
格兰玛尼对神索恨之入骨。
千代谷彻深深爱着千代谷早织。
格兰玛尼渴饮鲜血、杀人如麻。
千代谷彻拼尽全力……也想保护着他们。
349.
九点,艾思罗纳号。
房间内,卷发警官直接借着匕首的优势,反手将格兰玛尼压制。
不知道为何,在格兰玛尼说出“满意了吗?”这句话之后,他的动作就更加艰涩了,那抿至极致的嘴唇隐隐泛白,格外决绝。
两人打着打着,从门口打到展台,从阴影打到阳光下,神索还静静地坐在轮椅上昏睡,可两人都默契地避开了她。
松田阵平的手肘在搏斗间擦过格兰玛尼的面颊,径直将金属眼镜打飞了出去,眼镜腿在移动间勾住了易容\\.面具原本就破损的一隅...
“撕拉!”
偏向暗沉的硬质材料被撕下大半,露出了更为苍白的下巴,与上半张脸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格兰玛尼显然是惊了一瞬,紧抿的唇微微张开,很快又重新闭上,那眼睛在失去了眼镜的遮挡后,露出了略微圆润的弧度。
“果然是易容。”松田阵平反手就以擒拿的姿势将他压在身下,冷笑着伸出手,“让我看看这得多见不得人!”
“不要……”黑发男人瞬息抬起那只因受伤而没被制住的手,挡在自己脸前,从伤口处溢出的鲜血打湿了他惨白的唇色,也打湿了松田阵平的指尖。
卷发警官觉得自己指尖烫得有些发麻,一种难以言说的预感突然出现在脑海中,仿佛眼前这人的易容就是潘多拉魔盒一般,揭开便会是另一个走向。
“松田阵平。”刚才显露出脆弱的格兰玛尼突然又勾唇笑了起来,还带着挑衅的意味,“你动手吧。”
卷发警官瞳孔一缩:“你——!”
这态度转变得过于讯速,令他根本没办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