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
但才走没几步,四周忽然响起一阵凄厉的风声,哪吒让老虎停住,回头说道:“天黑了,邪祟们顷刻间就要出巢,不想死就赶紧下山。”
余日往地上一躺,撒泼打滚儿地嚎道:“救不活我表弟,我对不起我舅父舅母把我养这么大,我还活着干什么呀?”
哪吒拧着眉头冷声道:“起来,男子汉顶天立地,如此像什么样子?”
余日蹭地一下蹦起来:“我不哭,小神仙能不能帮我去瞧瞧我表弟到底是怎么了?”
“天色晚了,你今晚先跟我回去吧,至于你表弟,你要给我一样让我觉得有意思的东西我才帮你。”哪吒面无表情地说罢,示意老虎继续往回走,心里嘀咕着‘真麻烦’。
回到金光洞时,一只让哪吒甚感眼熟的小身影立在门前不远的地方,像是等了很久的样子。
来人正是敖丙,他到来时见大门紧闭,敲了门也无人应声,先去哪吒常去练功的几个地方看了看,没见着人影之后,确定哪吒可能是不在家,于是,讲究着君子之风的小家伙就迎着夜风在门前站了两个时辰。
那条笨龙怎么又来了?
哪吒疑问了一下,从老虎背上跳下来,上前喊道:“敖丙,你怎么又来了?”
正等得发愣的敖丙,此时听到哪吒的声音,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心说自己这回不是空手来的,哪吒应该不好意思再把他抗回东海了吧?
“哪吒,哪吒,我给你带了礼物来!是特别好的东西!”
哪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嘴角,顺手将洞门打开,放敖丙和余日进洞。
敖丙方才一心都在哪吒会不会再把他抗走这点心思上,这时候才注意到一直在哪吒身后的余日,不禁有点紧张,他出来就带了哪吒一人份的东西,这个人从哪里来的,要不要把琼浆玉液分给他一点?
想了好一会儿,敖丙决定不分,都是他好不容易弄来给小哪吒续命用的!凭什么分给好好的人?
敖丙在拿出仙酒和蟠桃之前,先问道:“哪吒,这位兄台是?”
“哦,山上捡的。”哪吒坐在桌前,望着满桌子的竹笋,感觉嘴里直发苦,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向敖丙问道:“你说给我带了礼物,是什么?”
余日望着眼前两个小人,既想插话,但看着敖丙额间的龙角,又把满腹的倾诉欲给深深扼杀在摇篮里。
敖丙确定了这人和哪吒不熟后,神神秘秘地拿出蟠桃捧到哪吒面前。
“这就是你带来的好东西吗?”哪吒看了一眼,接在手里,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毕竟干元山的桃子每年夏天都结得不错,虽然不像这颗晶莹圆润。
敖丙说:“前几天我随我父王前去天庭参加王母娘娘的蟠桃宴,我想到你,特意跑去蟠桃园偷来的。”
哪吒知道蟠桃是什么东西,但就这一颗,她不是吃独食的人,将其掰成两半,分了一半给敖丙。
敖丙忙摆手道:“不不不,你吃,你比较需要它。”
哪吒问道:“你在宴会上吃了吗?”
敖丙自进瑶池,一心惦记着该怎么把仙酒蟠桃弄到下界,也就啃了两块点心,玉帝是将他没碰蟠桃一事瞧在眼里,这才放纵他拿着蟠桃出瑶池。
“我......我......”敖丙低下头,红着脸说,“我吃了的。”点心也是天宫的点心,所以说吃了也不算撒谎。
哪吒还没人小腿高的时候就是个人精,此时见敖丙的表情,哪还能猜不到结果?
“吃了也把那半块吃了吧,我吃不完不是浪费了么?”
哪吒咬了自己那半块蟠桃一口,被打扰的烦闷心情顿时变得愉悦起来,这蟠桃闻着芳香,入口清甜,尚有回甘,比起干元山的普通桃子,滋味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敖丙吃相斯文,见哪吒吃完了半边蟠桃,遂又拿出玉瓶盛着的仙酒,“哪吒会喝酒吗?”见哪吒摇头,敖丙又说,“这是瑶池的琼浆玉液,不过我只顺来一壶,分了半壶给我母后。”
鉴于蟠桃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哪吒态度很好地说:“师尊说要过完十四岁才能喝酒。”
“那就等你十四岁了再喝。”敖丙用一道法力将瓶口封得紧了之后递给哪吒。
反正蟠桃都吃了,哪吒也就不打算客气这瓶仙酒,遂抱着玉瓶噔噔噔跑回自己房间,将其存放起来,然后再跑出来,一脸郑重地跟敖丙说,“干元山欢迎你,有空常来玩儿!”
敖丙愣了一下,同样郑重的点点头告诉她说东海水晶宫也欢迎她之后,才发现哪吒原来这么好收买,然后再过了一会儿,悲催地发现自己根本不用被收买就把自己给卖了。
余日:“......”
哪吒让敖丙自己去东侧房睡,又对余日说:“你如果饿了,可以自己去把桌上的饭菜拿去后面灶房热一热,吃饱了去西边的客房睡觉。天亮之后,我送你下山,顺道看看你那表弟是怎么回事。”
余日犹豫道:“小神仙,你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模样,能驱邪吗?”
敖丙慢蹭蹭挪到房门口,听见这话,回头跟不远处的人类科普道:“哪吒三个月能言,五个月会走,两岁熟背诸子百家,五岁就能降妖缚魔!”
余日能屈能伸:“......是我有钱不识泰山,不该以貌取人!”
这一夜,余日揪着心睡不着,敖丙则为以后可以大大方方来干元山而兴奋,只有哪吒在蟠桃的余味里睡了个香甜,甚至还做了个桃子味儿的梦。
天还未亮,哪吒起床默了一部经文,待到天亮,她没有讲究什么地主之谊,很不客气的去西侧房把刚合上眼没一会儿的余日叫醒,告诉他准备下山。
在余日起床的这会儿时间里,哪吒转去东侧房,以更加不讲武德的姿态揪住敖丙的耳朵把他叫醒,语气很不善的邀请他下山去玩儿。
哪吒这么勤奋,居然会叫我下山去玩儿,这颗蟠桃,太值了!!!
敖丙揉着耳朵应声好,从榻上跳下来,用个净术将自己清洁一番,然后跟哪吒一起待在门口等着余日收拾好。
下山路上,哪吒将余日跟他表弟的事情了解了一下。
余日是个喜欢研究些稀奇古怪东西的木匠,他父母去世的早,自小跟着舅父舅母生活,十来岁的时候,舅父舅母也跟着他短命的爹娘一起去了,他就扛起了照顾表弟的重担,靠着一手出众的木工活,供着表弟读书。余日希望表弟能好好读书,靠着自己的才华吸引到州官注意,得到官员们引荐,从而能去做官,也算是他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舅父舅母。
表弟用功是很用功,书也读得不错,有些个文才,但是命不好啊,没赶上好时候,由于本朝大王无道,天下八百诸侯反了一半,有的地方闹兵灾,有的地方闹饥荒,唯一幸运的是,陈塘关有个会法术的总兵坐镇,没有饥灾祸乱,而他们刚好是陈塘关的关内人。
但是表弟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说自己有一个温柔贤淑的仙女妻子,还能清清楚楚地将他们是如何相处的细节都说出来,全无一丝撒谎痕迹,但是他的仙女妻子被天兵天将抓回天上去了,现在整日茶不思饭不想,日夜思念,好好一个小伙子害了个虚无的相思病,命都快没了。
进了陈塘关,哪吒敖丙跟着余日穿街走巷,路过中心大街时,有个人被追得慌不择路,边丢东西边喊‘让开’,险些将边走边回头跟哪吒介绍这边街道的余日给撞翻,幸好哪吒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这才没当众甩个大马趴。
后面追得气喘吁吁的人喊道:“余日,拦住那个小偷!”
“好家伙,敢在这里作奸犯科!”余日大喊一声站住,转身就追着那人去了。
哪吒没怎么跟人接触过,听到‘小偷’这个词,还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把别人东西占为己有的人,她直觉讨厌这样的人,于是一扯肩上红绫,冲着被追的人掷了过去,将其捆成个结实的粽子。
余日看直了眼,怔怔道:“好家伙,是真本事!”反应过来后,生怕那人跑了,急忙扑上去把人压住,随后招呼那些追贼的人。
“我说过哪吒很厉害的。”敖丙笑吟吟说罢,挤开人群,向那被缚成粽子一样的人问道:“你偷了什么?”
被捆的人声音嘶哑的厉害:“我......我偷了一把粢米。”
敖丙又问:“为什么要偷?”
“我家乡那边打仗,死了好多人,我丈夫也死了,我好不容易才带着孩子逃到这边,”被捆的人说到此处,忍不住放声大哭,“我快饿死了,再没有奶水,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也会被饿死的......”
这番话一出,余日赶紧松开了这个脏乱到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女人,同情道:“那你的孩子现在在哪儿呢?”
“我把她藏在关北那个破败的小祠堂里,”女人悲声泣道,“我求求你们,你们打我骂我都可以,千万不要把我送官,给我孩子留一条活路......我如果被罚徭役,她定会活活饿死,我求求你们了!”
余日知道粮食的重要性,现在一口粮食,对别任何人来说,都是命,但周围都是他乡里乡亲的近邻,没好开口帮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