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武秀茫然地想了想,接着就点头说了声没错。
夸你是最美的姑娘,瞎美个什么呀?我分外无奈道:“萧其明你适可而止啊,别真把我一营主将给哄得傻了。”
萧其明一脸正经且有不服地说:“行军布阵时可不见他的心思单纯到哪里去!”
宋军师飘然踏上龙车,“诶,还扯闲篇儿呐?统帅说上几句,教他们早些开始吧,大伙儿都等着散了斗酒会去走亲访友呢。”
我点了头,取下鼓锤,哗啦啦敲响三通鼓,五营副将撤了令旗,显出各营兵将,教他们各按方位站好。
东方位上,副将李牧,身着金甲青袍,手持青令旗,身后随着六位银甲青裳的将士;南方位上,副将暴鸢,身着金甲红袍,身后随着六位银甲红裳的将士;西方位上,副将犀武,身着金甲甲白袍,身后随六位银甲白裳的将士;北方位上,副将匡章,身着金甲黑袍,身后随六位银甲黑裳的将士;正中方,只三位银甲黄裳者。
暴鸢、犀武、匡章三人,为人之时,颇有战功,因功而升天为将,不同之处在于李牧来时,孑然一身,他三人来到凌霄宝殿时,还有一位名唤白起的凡人战将同入天界。
玉帝与他三人分封神位时,那白起闯进了凌霄殿,与此同时,阎罗王的一道奏章也递了上来,上书此人一生征战,经历大小战役共七十余场,单是立场规模较大的战役便杀害了百余万人,最后一战更是使诈坑杀四十五万降兵。
因此这位战功赫赫的将领魂归地府之时,引起了万鬼躁动,于是阎王便翻动生死簿,查阅他的生平事,将他的魂魄逐出了地府。
玉帝当时翻开奏章,脸色变化极为精彩,好半晌才压抑了怒气,着令仙官勘察,最终发现那被坑杀的四十余万降兵之中,尚有二十万平民。
将军为国民,杀敌本是常事,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但是对于杀害下了战场扣头臣服的降卒之事,一向是令行禁止的,更何况其中还有从未参与战事的无辜之人。
这位人屠,被自家君王一纸诏书赐死之际,倒是觉悟了,以为自己一生杀人无数,罪孽深重,应当以死谢罪,遂拔剑自刎。
但如此杀孽,岂是一死就能还得清的?
玉帝命人把这将魂送回了地府,一纸圣喻送进阎罗殿里,要他在十八层地狱往复轮转,以待赎清罪孽。
而暴鸢、犀武、匡章三位战将,则被送进了五营神将府。
三人一生少有败绩,却在同一场战役里败给了那初出茅庐的小子,而李牧则不同了,他一生征战沙场,却从无败绩,以致功高盖主,为人所不能容,惨死狱中。
我与孙悟空介绍着云台上的几位副将,听他感叹道:“卸甲易,归山不易。”
“君王守社稷,将军保国门。哪是什么将军卸甲难,不过是人心思变。”我指了指云台北方位的匡章,说道:“他是个极其聪明的,破了函谷关后消失无踪,不承主君疑心,病故归天授将。”
张基清问道:“元帅,今日可还照往常一般比试吗?”
我摇摇头,将孙悟空推到头前来,笑嘻嘻问道:“大圣今日前来观瞧,我等自是主随客便,听听孙大圣有什么建议。”
“我?”孙悟空指了指自己,疑问道:“你家神将比试演武,依老孙这不善军事之人来比,怕是不妥。”
我道:“阵法、武功、法术等等,往年尽皆比过,大圣倒是可以给我们添添新意。”
孙悟空瞧了瞧云台,又看看张、萧、刘、连四人,最后望着我,提议道:“攻者也需防,既要防,便需忍,此一场比耐力如何?”
我好奇而问:“耐力如何比试?”
孙悟空碾着手臂上的绒毛,解释说:“我这法儿本是山中兄弟赌酒玩耍的一个方儿,以树木枝干竖直叠起,离地百丈,接做云梯,上去或立或坐,不得动用术法清除外扰,约定多少时辰不动,坚持到最后的人为胜。”
我敛着笑意调侃:“那大圣应是赢了不少酒喝。”
听我之言,张、萧、刘、连四人皆抿唇压笑,这猴儿却满目羞惭地红着脸说:“实不瞒诸位兄弟,便是移星换斗、翻天覆地这等事,老孙都能做得,开颅斩首、剖腹洗肠也都不怕,只是这禅定的事嘛,莫说是站着,便是把我锁在那树干上坐着,趴着,我也是要扯着链子攀上爬下的,万莫想稳住一时半刻。”
对于军将,我一向公平,孙悟空提出这样的文斗倒是能让更多人参与,于是我向场中高声问道:“今日依孙大圣之言,不以武斗,于百丈高杆之上立定参禅,比上一场耐性,兄弟们可还有人要上云台试比的?”
等了半晌,却只有三秦军中走出一位将士上了云台,在中方位站立。
见状,我想是无人要再上去,便就吩咐了力士官去扛来三十二根玉杆,按方位立在云台之上,孙悟空将比试规则给他们介绍之后,场中之人迫不及待地纵上杆头立定。
鹤云点起一炷高香,说道:“殿下,这一炷香是壶郎官儿送来,不偏不倚,正能燃够两个时辰。”
我点头应一声“嗯。”让他着人搬了座椅过来,静静地瞧着对面高杆上立了定的三十二人。
我道:“若是不出意外,头名该是从李牧与匡章二人抉出。”
萧其明笑道:“那幸是金吒太子今日不参与,否则,他怕是比那石佛都坐得住。”说话间,他凑到鹤云耳边低语道:“鹤云你去东天门请持国天王过来观瞧。”
张基清皱着眉头将鹤云拉住,不甚开心地推了推萧其明,问说:“你想做什么?”
“既是比试,怎能轻易?”萧其明老神在在:“况且今日奖励之物的品阶空前之高,自然该添些难度。”
鹤云为难地瞧着我,我扬扬下颌,示意他依萧其明之言去请持国天王过来。
孙悟空不解其意,问道:“请持国天王前来作甚?”
我道:“持国天王那琵琶是个宝贝,甚有妙用。”
孙悟空所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对面玉杆上的人。
鹤云回来时,那一炷时香燃去大半,炉中积了厚厚一层白灰,持国天王着一身银甲白袍,随他上得龙车,见孙悟空也在,与他打了招呼,转向我问道:
“三太子今日斗酒会,怎么教将士们参起禅来?”
“我哪有这般奇思妙想,此乃是孙大圣的主意。”我指指对面,笑说道:“久不与天王相见,今日一见便要天王帮忙,倒教哪吒有些惭愧。”
“诶,”持国天王摆摆手,并不当一回事,乐呵呵说,“三太子说的是哪里话,晚间斗酒,在下可是要蹭三太子几壶好酒回去。”
我拱手抱拳,笑道:“好说好说,只盼天王不嫌弃神将府里的酒水粗糙不利口才好。”
持国天王哈哈一笑,将手一扬,祭出他那宝贝琵琶,吩咐底下的将士们捂好耳朵,随即拨动琵琶上那有且仅有一根的琴弦。
萧其明见状,拿胳膊肘拐了拐刘武秀,刘武秀迟疑着祭出一个黑压压的小球,低声道:“这……不好吧?”
“君子不立危墙,”萧其明一弹指,将刘武秀掌心那颗小黑球击向对面,笑吟吟地说:“当军者兼备攻防。”
那小黑球自半路处散做一片,好似雾一般弥漫着向云台过去,持国天王的琵琶声一沉,音浪骤变,裹着那一片飞动的黑雾萦绕在那高台上的三十二人身边。
我问:“这是什么……东西?”
连忠宫满脸忠厚地解答:“他两个先前借着巡游世间的名头下凡游玩,从雪山上抓了一种很奇特的飞虫,神怪之人被叮上一口,就如同凡人被蚊虫叮咬一般觉着痒痛。”
对于将士来说,受伤事常有,这飞虫叮咬带来的疼痛倒是影响不了什么,但是痒应该是难耐的。
我吐槽道:“损……果然还是我们萧将军损!”
萧其明微微一笑,转而对我作揖道:“哪里哪里,是元帅教得好。”
我没理他,转过头去瞧那云台上的玉杆。
霁月清风里,琵琶奏起的镇魔曲,声色好似玉珠走盘,清脆悠扬,落入不同人的耳中,勾起各人早已尘封不知多少年的心间事。
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知道他们被那琵琶声勾起了何等心事。
喜怒哀乐忧,各人皆不同。
唯一相同的是在内忧外患之下,玉杆上先后跌落下来的军将们皱成了苦瓜一般的脸庞。
时香燃尽之时,琵琶声渐停,最后一声如裂帛之响的乐声落下,玉杆上还剩有五人,却有三人如同流星一般先后落入云台,躬身冲龙车这边抱拳揖身。
玉杆上稳稳立着的却有李牧与匡章二人,这让我在一时之间难以决出头名,但仔细打量了半晌后,倒是让我既好气又好笑。
匡章确实不辜负他那聪明的大脑,早早将心神沉进识海,如此这般,简直与关闭了五感无甚区别,根本不受镇魔曲几分影响。
鹤云道:“西营犀武将军是台上最后下落之人。”
我点头吩咐道:“御水之果、辟火之果、帝休之草、栯木之叶,去各取一样来。”
刘武秀瞧瞧鹤云远去的背影,又仰头看向对面仅剩的两根玉杆,问道:“殿下心中可是已决出了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