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魈！”
终于，在魔神的战场上，岩之神摩拉克斯与夜叉的主人相会了。
那人面容遮盖在白色的长袍下模糊不清，他只记得那双冰冷的双手斩断了困住他的锁链，将他从血污中解放。
可……
属于他的“美梦”，终于还是破碎了。
摩拉克斯的脚步不会停止，但那时他转过身来，那双交织着无边杀伐之相与神性的双目却流露出了罕有的温情。
“不必担心。”
“终有一天，当你使用你的力量不为了“契约”或是“愤怒”，而是出于“想要守护谁人”的意志时，”
“到那时，你便……”
“不需要再寄托于“美梦”了吧。”
“魈？”
历经苦难的夜叉睁开了双眼，对上了一双疲惫却又满含关切的眼睛。
“你还好吗？”
她的面容在光影中模糊，声音柔和却又坚韧。
“无妨，”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顿了顿。
她没事……
……应该，什么也没有看到吧。
……太好了。
BaN “只是……一场梦而已。”
你揉了揉酸痛的手臂站了起来，叹了口气，不再追问。
你们在酒店里已经连续窝了快将近一周了，这位“倔强”的降魔大圣也终于从门也不进、彻夜不睡、偶尔小憩你一动就立刻睁开双眼，到现在总算能安安稳稳地睡到天亮。
虽说这种情况，你本该感到欣慰，可……
昨天晚上，不知为何，魈却在睡前施下了一份不知名的仙法。
“这是？”你当时一脸困意地抱着枕头站在旁边。
“为束所作之术。今晚……”魈顿了顿，却只是止住了话头，“……不，没什么。”
你见魈不愿细说，便也没有再问。
你那天晚上入睡得很快，梦也是一个美梦。在梦里，你完成了自己的梦想，和父母、伙伴一起笑着……
直到那时，你忽然感到了一丝痛楚的扭曲感。仿佛什么东西在破碎，什么重要的东西让你必须要醒来，必须要……保护才行。
于是，你挣脱了美梦的束缚。身体倏然变重，景色快速地后退、破碎，只留下一室空寂，和……
身边人扭曲而痛苦的声音。
“……魈？”
他的身躯上燎烧着青金色的火焰，又与蒸腾而起的青黑色怨气交织，折磨得他痛楚地蹙起了双眉。殷红的眼角高高地扬起，而那双澄金色的双眼却紧紧地闭着。他在不断地挣扎、扭曲，仿佛想要挣脱什么。他臂膀上不知意义的纹路徒然亮起，照映着他痛苦的面庞。
——“……为束所作之术。”
——“今晚……”
——“……不，没什么。”
那时，你才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明白，一直以来，名为“魈”的仙人，到底在千百年间忍受了何等的痛苦。
金翅鹏鸟喙爪坚硬似铁，翘角如金刚钻石，火眼似日月闪烁，双翼宛宝剑舞动，金色利刃的翎羽缝隙中降下热沙雨。
此类众生异常凶狠残暴，因此当它死亡时，身上燃起熊熊烈火，不仅将自身所有的血肉骨焚为灰迹。它日啖毒龙，体内积蓄了极重的毒气，到命终时，龙毒发作，上下翻飞七次，飞到金刚山顶上自焚而亡。唯留一颗琉璃心，永远地坠入深海中。
世人皆见暴怒夜叉面，你却看到了尚且年幼的金翅鹏鸟，是如何在痛苦中被磨灭了所有的懵懂与无邪。就算身在淬炼狱火，宁愿封锁身心，也不愿伤害到他人的……
——“魈”。
所以，你只是握住了他已经扭曲出青筋的手。
他的手冰冷，坚硬。平日不觉，可真的如此紧地相握，却只感到满是厚茧与伤痕。
不知为何，你忽然感到心中有一阵莫大的酸涩。寒风自脸庞而过，你知道你本该擦去眼泪，可你也做不到松开他的手。
因为……他正如此紧却小心地握着你的手。即使是最痛苦时，金鹏的利爪也没有伸出分毫。
他只是在希冀……太久没有触碰到的温暖而已。
于是，你就从旁边的床上拽下了被子，就这样静静地陪伴着魈。
直到他的面色渐渐舒缓，天色再一次亮起，飞鸟再一次离巢，新的一天再一次开始，他也终于再一次睁开了那双尚且湿润的澄金色双眼。
你踌躇了片刻，才轻轻地问：
“你还好吗？”
你没有告诉魈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你大概也猜得出来。
恐怕魈正是因为知道，如金鹏啖毒龙而积累毒素于身，自己猎杀怨魂也同样积攒着数不清的“业障”，入梦时可能会爆发，才不愿在你身旁入睡的吧。
所以，他施了仙法，让你睡得很快，也以咒法束缚自己，以防伤害到他人。
你顿了顿，反复告知自己不能表现出来，便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魈，之前说好的事，还算数吗？”
魈呼吸已经完全平稳下来，只是静静地望着你：“何事？”
“出去旅行呀！”你乐呵呵地摆出你们的计划单，“喏——你还记得吗？”
“……记得。”他顿了顿，“这是与你的契约，不是么？”
“——不过，你的工作完成了么？” 他转过了头，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自豪地挺起了胸，骄傲地拎起了自动回复的邮件：“喏！已经发过去了！”
实际上……呃，好吧，你一直盯着魈，直到他终于面色缓和下来，你才松了口气，困意便随之席卷而来了。
但你也不知道后半夜魈会不会再被那些“业障”所袭，于是就直接把……嗯，直接把电脑带来了，一边握着魈的手，一边开始了剩下的工作。
难道自己是被甘雨小姐和刻晴小姐带动的吗？！
可是我不想变成社畜的形状啊喂——
虽然在内心里无限哀嚎，但是实际上你几乎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生怕把好不容易归于平静的夜叉吵醒。
夜叉的美梦太过短暂与易碎，也是他从痛苦中短暂解脱的……
思及此处，你只是加快了工作的速度。
因为，你心中已经形成了全新的方案——
“所以，我们出去玩吧！”你从回忆中切换回来，开心地把平板收了回去，“虽然耽误了不少时间，但是选几个精华的来参观吧！”
顺便，也可以去找找灵感把工作报告完善一下……
……好吧，你承认你已经变成社畜的形状了。
“布拉格……城堡？哼，又是凡人用岩石堆积来彰显自己虚无缥缈的功名利禄的产物……”魈看着资料，皱了皱眉。就在你有些犹豫要不要换个地方的时候，那双澄金色的眼睛便看向你，似乎躲闪了一下，眼前的仙人便有些僵硬和笨拙地转过了话头，“……不过你若无聊，我便陪你去。”
你一听这话，便笑了。
“好啦，总之上午先去这里的地标性建筑圣维塔大教堂；然后去布拉格广场，一直逛到老城市政厅的布拉格天文钟；下午去布拉格城堡，然后走到高处去俯瞰布拉格的黄昏，怎么样？”
你兴奋地翻着景点，构想着如何在合适的时间点去看到合适的景色。
如果……
如果魈真的那样痛苦的话，如果你真的做不到帮助魈从痛苦中解放的话……
至少在此刻，你想要让魈感受到美好。
这样想着的你，开始另外新建了一个文档，在上面一点一点规划着今日的行程。
魈看着眼前的少女一脸开心地投入到行程安排里，终于也松了口气。
他……并非人类，不太能够理解人类的感情。虽然一直想要了解她，可难免有的时候会说出一些可能会伤害她的话。
自己……本身也在伤害着自己吧。
昨日的一梦，似乎又回到了一切的最初，那些痛楚的回忆。“业障”在这个世界中削弱了不少，但最近不知为何他心神竟有些动摇，那些东西竟趁此机会卷土重来，让他昨晚痛苦不堪。
虽说施咒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倘若他失去控制，也会为自己施下的咒法所困害，绝不会伤害到她分毫。
可……虽然梦境还是那样痛苦，但好像冥冥中又与那些独自撑过来的夜晚有所不同。似乎总有一阵不知名的温暖支撑着他，让他不至于迷失在“业障”中。
是……什么呢？
这时，少女的笑声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
“上仙，快来看看这个，要不要再改改什么的？”
……罢了。
本身便是无依无靠漂泊身，只要不伤害到她，倘若能够陪在她的身边……又何必事事都弄清呢？
帝君大人，请再允许我……任性一次吧。
“喏！”你推过来电脑：
9:30—12:00 圣维塔大教堂
13:30—17:00 布拉格广场，旧城广场天文钟
17:00—21:00 布拉格城堡
“如何？”你炫耀般地展示，“这可都是精心安排的哦！绝对都是最精彩的精华部分！”
魈看向你，又看向窗外的风景：“……好。”
只要在你身边，便……
……不问其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