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冷,雪原寒。”
“——撒谎的舌头全冻烂。”
你躲在教堂中,怔怔地看向一排排空荡荡的座位。若不是战争,芙尼塔瑞亚人将在这里一起吟诵初夏颂歌,等待着上帝的救赎。
教堂,是为了“等待”与“希望”而建立的吗?
……可就像芙尼塔瑞亚最终也没有等到和平一样,你也没能等到如约归来的达达利亚,只等到了许多陌生的脚步声。
但是,他们没有进入教堂。
你明白过来,连翡迩大教堂也终于变得不再安全了。只是就像达达利亚预估的,这个教堂锁带着的宗教意义以及在芙尼塔瑞亚人心中的神圣地位还能为你支撑一段时间而已。
但你没有走,只是偏执地等在角落里。你从上午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下午,直到日光开始向下偏移,你才看到了那个匆忙的身影。
你惊喜地向他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满心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达达利亚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让你不安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他揉了揉你的头,告诉你救援已经到了,他会把你送过去。只是外面现在情况不好,你们必须绕路过去,现在就出发。
你用力地点了点头,满心信任地跟在他的身后。达达利亚带着你不断绕着路,在掩体中躲过行人,就像你们几次转移安全点一样。
但……
……如果真的一样,就好了。
越接近机场,聚集的人也越多。你们几次都被发现了踪迹,硬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才逃了出来。你注意到他身上的伤口再次裂开,不断地捂着嘴无声地哽咽着,却知道你们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你们已经回不去翡迩大教堂,回不去芙尼塔瑞亚,回不去最初了。
而现在,你们连前进都没有路了。
那些追击你们的人似乎坚信达达利亚积攒了不少物资,或是与这场战争有什么关系,近乎是疯狂地围堵着他。你们被逼到了一处废墟中,狼狈地躲在一处小小的空洞中。
你望着残垣断壁外如血的黄昏,无力地靠在墙壁上用力地呼吸着。你已经太累了,甚至在无数的脚步声和咒骂声中也开始无法抵抗侵袭来的睡意。
这时,身侧的青年却一把握住了你的双手,那双深蓝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你。你抬起有些惺忪懵懂的睡眼,看向他的眼睛。
你怔了怔。
他的眼睛中没有谁人的倒影,连最酣畅淋漓的战斗时,也只是一片幽暗无光的大海。
但此时此刻,你却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我的师父曾经问过我……”他轻轻地取下面具,“……我到底为何而挥刀,战斗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你不知为何,却也忘记了恐惧,只是流着泪紧紧回握着他的手。你不明白他要干些什么,但一片混沌中的思绪中却有一个声音,让你哀求般地拉住了他。
“但是,如果得到了答案,追求到了那样的意义,我一直追求的战斗,是否就会停止了呢?”
炮火声贯穿天空,流尽眼泪的大地却陷入了沉寂。
“……不过,我还是找到了。”
眼前的青年,愚人众最年轻的执行官,那双因深渊而黯淡的眼睛,此时却流转着璀璨的火光。
他为无尽的战斗戴上面具,从此他不再是阿贾克斯,而是奉冰之女皇而行的“公子”达达利亚。他为守护谁人的意志摘下面具,从此名字不再重要,他只是想要一个让她呼唤他的代号。
“阿贾克斯,你确实已经有了娴熟的武艺,是一把无比锋利的兵器。”
“……但真正达到极致的武艺,却是由‘人’所达成的。”
“阿贾克斯……”
“……你究竟,为何而挥刀?”
自此,他也找到了自己挥刀的意义。
自此,他不再是无意义挥刀的兵器,而是真正的“自己”。
这就是他在深渊中……曾经失去的东西。
他失去了“自己”。
他温和而坚定地放开了手,把断裂的面具轻轻扣在了她的脸上。
“……至少此时此刻……”
在炮火声中,在听不懂的陌生语言的咒骂中,在哀嚎中,在哭泣中,在流泪的大地上,你听见他说:
“……我战斗的意义,就是为了守护你。”
作者有话说:
Amorch’ Anull’ Amatoamar Perdona.
——“爱,让每一个被爱的人无可豁免地也要去爱”
弗兰西斯卡的《地狱篇》
感谢在2022-02-18 21:30:50~2022-02-19 11:5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422189、石竹花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鹿饮溪 20瓶;我是神里绫人的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公子邀约 渊涡之章(10)
公子邀约 渊涡之章
第十幕爱能做到的还有什么
那是他十四岁的, 非常普通的一天。
至冬一望无尽的雪原就像往常一样苍白而冰冷,瓦伦贝尔湖面冰层的厚度甚至都与往常一样分毫不差。他们照例互道早安, 照例做着甜菜汤, 照例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他们的生活就是在平和的海屑镇中如此日复一日地不断重复着——
——就像至冬那片似乎永远望不到尽头的雪原一样,再怎么走,都是一片与周围景色并无二致的、茫茫的苍白。
裹着厚重的大衣, 他笨拙地攀登上了一个矮小的山坡, 眺望着那片被白雪覆盖着的松林。看着没有尽头的森林,他突然想起来了很久很久之前,久到连父亲自己可能都不记得的一天, 他在一次冰钓时曾经说过的一个故事。
在很久很久之前, 他们站在瓦伦贝尔湖旁;那时,他还没有无聊得观测冰面的厚度。
那时的他,正费力而倔强地拿着父亲递来的对于他来说本就过于沉重的鱼竿, 看着父亲蹲在厚厚的冰层上凿开一个冰洞,然后叫他过去一起过去把鱼竿放进冰冷的冻湖中。
看着他因为寒冷而冻得通红的脸、不断颤抖却又倔强地抓着鱼竿的手, 父亲满意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坐在了他的旁边, 随后便是用漫长的时间等待鱼儿上钩, 以及父亲无尽的故事。
“阿贾克斯,你听说过企鹅吗?”
与往常不一样,父亲没有谈起那些他年轻时的冒险或是不知从何而来的英雄冒险地故事;与之相反, 父亲只是直直地盯着鱼竿尾端,淡淡地这样问道。
尚且年幼的他摇了摇头。
父亲全神贯注地盯着鱼竿, 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那是一种生长在很远很远的雪原的生物。”
“雪原?”他疑惑地抬起头, “提瓦特大陆上, 只有至冬国才有雪原吧?嗯……难道是之前说过的蒙德吗?”
父亲笑了:“蒙德在很久很久之前, 确实是被无尽的冰雪和凛冽的寒冷覆盖的国度——但那种生物所在的雪原,要比蒙德还要远很多很多。”
“它们就像是任何一种候鸟一样,有着属于它们的、固定的繁殖区和越冬区。为了种族的延续,它们的天性让它们一代一代地前往冰盖地区繁殖。这一路上艰险无比,雪原中到处都是看不到的危险,随时可能要了这些生物的命。”
“要想抵达出生地,它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和种族中的同伴们牢牢地按照刻在血脉中的本能,互相扶持、互相取暖。在抵达出生地后,它们会生下自己的孩子,然后满怀爱意与期待地等待着孩子长大,以及迁徙的再一次轮回。”
他百无聊赖地舔了舔嘴唇,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动:“听起来是个圆满的故事。”
父亲说:“是啊。”
随后,便是一段很长很长时间的沉默,长到让他有些惊讶父亲的故事原来也有尽头的一天时,父亲才缓缓开口:“但有一只企鹅,却在一次迁徙中脱离了队伍,独自向着远处的群山走去了。”
“那些群山的方向与它们的出生地相反,所以这种企鹅本身一生都不可能到达那里。”
他应了一声,抠了抠鱼竿上的漆皮——如果他没料错,恐怕接下来就是这只企鹅在独自前往群山中经历的各种各样的战斗、冒险,以及最后登顶时——
——“它死了。”
他手中的鱼竿微微颤抖了一下,惊动了一条将要咬钩的鱼。他有些无奈地抬起头,不解地看向父亲。
但父亲的神情依旧那样平静:“离开部队,离开同族,向着内陆独自前行,等待它的只有死亡。”
他笑了:“这只鸟真傻。”
父亲却没有笑:“或许有一天,当你看着一望无尽的雪原中每日都如此从东边升起又从西边落下的太阳时,当你目睹着这样的光景时……分明是与每日都一样的景色,有一天,你感觉身上突然有什么东西“咯嘣”一声死掉了,你便扔下手中的一切活计,不顾一切地向西边走去……走火入魔似的,走上几天几夜,直到你倒地死去。”
他蹙了蹙眉,这话对于尚且年幼的他来说还还太难以理解。
父亲第一次放下了手中的鱼竿,认真地看向他:“告诉我,阿贾克斯——你会选择哪一种?是跟着同伴安稳地完成使命,还是独自走向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