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开始扭曲,但她一时想不起这个古怪的家伙是谁。在门打开的那个瞬间,她立刻跑了出去,然后像做了成千上百次一样,她跑到了自己的家门口,此时,身后的走廊开始坍塌,仿佛一场毁灭一切的地震。
罗茜分明没有转头看,却确定身后就要被毁灭,而眼前的“家”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她的拇指立刻按在指纹锁上,可却显示为红色。
【输入错误】
【输入错误】
【输入错误】
罗茜急了,她疯狂拍门,有什么话仿佛就在嘴边,可因为莫名从心头升腾起的恐惧,她说不出来,还好,几秒之后,门开了——
一个染着红发的中年女性打开了门。
她大约四十上下,已经不年轻了,但很注重保养,气质温和,一身秋装,下身是长裤,似乎正要出门上班。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罗茜,仿佛看不到罗茜后方正在坍塌的整个世界:“……你找谁?”
“妈妈——”
在这一刻,罗茜终于想到了她忘记的那个词语是什么,她要喊的是“妈妈”,在喊出这个称谓之后,她急忙道:“妈妈,让我进去!”
为什么挡着门呀?
后面,后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要来了,让我进去,快救救我!
让我回家!
可女人的表情更加惊讶了,她甚至伸出手臂挡住了罗茜,并试图关上门,她的语气变得严肃了许多:“等等!你是谁?”
她没等罗茜回答,转头说:“老林,你来看看——”
“是我,妈妈……”罗茜更急了,她的发丝飘起,她感受到了身后的风,仿佛身后有一个大洞,正往里面吸入一切东西,包括她,她即将要被吞噬了。
但在此时,她看到了自己金色的发丝。
她的灵魂仿佛突然从身体中脱离,以第三视角看到了她自己的脸——和游戏中操控者的视角一样。
她看到了一张狼狈又熟悉的脸,一个金发灰眼的女孩,中法混血,皮肤白皙,五官立体,但不是“罗茜”。
——而是罗茜·斯佩德。
罗茜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她在此刻却无法确定对方究竟是不是她的妈妈,她还能记得她的脸吗?她甚至不太记得自己的脸了。
但她还想抱一抱她,即使这可能是个梦,亦或者是个幻觉。
她伸出手,女人在门内,她在门外。
罗茜伸出的手指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
——一堵空气墙。
……
昏迷状态下的女孩依旧在颤抖,提姆抱着她离开房间,他一只手托着对方的大腿,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腰,戴着防毒面具的警员进来,经验丰富地拖走了地上的稻草人。
——他大约会再次被关进阿卡姆。
提姆突然感到有些疲惫,他经常会这样……他或许是蝙蝠侠所有罗宾之中最特殊的那个,如果不是杰森的死,他也许不会成为罗宾。
而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情,他母亲的死,父亲的残废……他的人生总是在莫名其妙的推动力之下,向远离正常人的方向偏转。
罗茜身上裹着他的披风,这不仅能保温,也能使得女孩不那么狼狈,提姆匆匆告知了其他英雄们稻草人落网的消息,也说了对方全新的恐惧毒气又制造出了新的受害者……但今晚的乱局即将落下帷幕了。
电梯没法使用,只能通过楼梯下行,罗茜的身体渐渐回温,她靠在他的肩头,提姆突然感觉到发丝点点湿意。
……罗茜哭了。
女孩的哭泣是无声的,她甚至紧咬着牙关,她的身体在颤抖,无意识地念着一个简单的词语:
“妈妈”
提姆叹了口气。
他抱着罗茜坐在台阶上,一阵风吹过,楼上跃下一个黑色紧身制服的女性,她戴着兜帽,制服由黑金二色构成。
“多谢你了,遗孤,”提姆接过女性递过来的紫色针剂,“还有五个人也中了恐惧毒气,这里面包括稻草人……”
给他送新解毒剂的是蝙蝠侠的养女,超级英雄遗孤,说这话时,提姆迟疑了一瞬:他觉得稻草人的状态似乎并不像是中了恐惧毒气,但稻草人昏迷未醒,他也不能确定,自然并未提出这一疑点。
遗孤点点头,突然看向楼梯下方。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红发女人,她有一双棕色的眼睛。
梅丽·泰勒,罗茜的助理,同时也是义警“缝合尸”,她此时并不是“变身”后的状态,提姆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对方的资料,梅丽三步跨作两步,蹲下身把自己昏迷着的老板接了过来——
提姆在沉默中为罗茜注射完解毒剂,想了想,他说:“恐惧毒气会产生一系列并发症,哥谭的医院……擅长治疗这个,她还需要休息与心理疏导。”
尤其是心理疏导,连蝙蝠侠也需要这个,但蝙蝠侠拒绝。
梅丽的表情很是紧绷,她沉默着点头,罗茜在此时睁开了眼睛。
要提姆来说,解毒剂未必有这样强大的效果,这更像是……女孩的精神一直紧绷着,一直在警惕着,并没有放松。
她的眉眼永远不会轻松地舒展开,像是她并不喜欢这个世界。
那双特殊的灰色眼睛此时没有焦距,她胡乱地抬起手抓了抓,抓到了提姆的肩膀,又抓住了梅丽的手臂,她说:“……稻草人。”
“稻草人已经被抓住了,”即使猜到罗茜很可能还受到后遗症的影响,无法分辨他的话,提姆还是说道,“他会被关进阿卡姆,他没办法再伤害你。”
他的声音像是在承诺着什么一样用力。
罗茜缓慢点头,又重复了一句:“……稻草人。”
她抓着助理的手更加用力,梅丽也点点头,似乎在附和提姆的话。
罗茜终于撑不住,再次睡了过去。
梅丽此时转向“红罗宾”,先道了个谢,然后表示:“我在哥谭综合医院附近租下了一栋房子,我先送老板去那里修养。”
罗茜还处于昏迷状态,她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和老板重返纽瓦克。
何况,启明星公司的四名保镖也被送去了哥谭综合医院,梅丽不可能开着车送昏迷中的老板前往纽瓦克——
她现在必须尽快把老板送去新租下的房子,因为……趁着这座城市还处于“占领”状态。
在车上,梅丽给玛格达打了个电话,告知她在哥谭发生的意外,两个小时后,一个男人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综合医院附近的这栋别墅,他更出名一点的名字是“艾瑞克·兰谢尔”。
把老板的安危拜托给万磁王之后,梅丽——也就是黑桃7——终于返回酒店,取回了她们遗落在酒店的行李,尤其是罗茜的电脑。
然后,这位负责任的助理先是去哥谭警署做笔录,然后雇佣了护工照顾在医院的员工,又给义警们(以及复仇者联盟)送去了礼物和花篮,表达谢意,从凌晨忙到正午,她坐在医院大厅,等待着从医生那里取走老板的体检报告——
哥谭本地的报纸已经刊登了这起新闻,本地市民们并不知道原本一场毒气会袭击整座城市,报纸上并没有提及受害者的名字,那些名流富豪们也不会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这种报纸上……这只会影响股价。
梅丽在椅子上看了一会儿报纸,当报告出来后,她就将折了几下的报纸放在一旁,取走报告后更是把这张报纸给忘了。
在她离开后不久,一个佝偻着的老人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推了推眼镜,拿起这张报纸慢慢阅读。
半晌,他放下报纸,取到自己的药离开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消息——
报纸上有三道折痕,这三道折痕在“稻草人一事”的报道版面上呈现出两个交点,正好对应两个单词。
“杀死”“稻草人”
这是老板的命令,由黑桃7解读出来,老人就是易容过后的黑桃8,他意识到,如果黑桃7想要给他传递的消息就是这个,那么他们必须尽快动手,越快越好!
稻草人就在这家医院,黑桃8其实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不确定老板会不会留着稻草人有用,害怕自己提前动手被老板讨厌,所以他一开始就瞄准这家医院,潜伏进来探听消息,而一旦老板醒来下达命令,他就会立刻动手击杀稻草人。
——是的,受害者与加害者待在同一家医院,因为稻草人同样是病人,他拥有受到治疗的权利。
他和其他病人的区别在于,他会受到严加看管,治好后会被送进阿卡姆。
“医生说他有醒过来的征兆,”黑桃8弯着腰,慢慢走向电梯,因为他如今的形象,一路上都有人为他让路,“等他被送进阿卡姆,杀死他的困难程度就会更高。”
另一边,黑桃5同样收到了消息。
复联众人即将返回纽约,哥谭的经历实在算不上愉快,但在离开前,班纳博士邀请黑桃5出去走走。
黑桃5猜到了班纳要说什么,于是,他提议前往医院去看望“罗茜·斯佩德”,他的“前老板”。班纳并不知道罗茜不住在医院,而黑桃5决定装作不知道。
他没法光明正大地去探望老板,没法在老板需要的时候陪在老板身边,但他绝不会错过完成老板命令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