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踏出慈宁宫的宫门就被惠嫔叫住,惠嫔道:“国公夫人,本宫是喜欢海棠,但从未有过夺人所好的习惯,这一点希望夫人能明白。”
她看看四周,发觉周围不少人似有似无的视线,转过身佯装要走的样子。
在与觉罗氏擦肩的瞬间,她轻声道:“夫人好手段。”
觉罗氏内心一惊,她手指掐着掌心迫使自己镇定。深呼吸,面带愧疚道:“是奴才处事不周让娘娘受委屈了。只奴才跟娘娘素无往来,她又说的头头是道,奴才不好贸然去找娘娘解释,只得借着这个机会。”
惠嫔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没说信还是不信。
等所有人都走光了,觉罗氏才惊觉自己后背都湿透了。冷风吹过她打了个寒颤。
觉罗氏叹息,她自认为自己演的很像、天衣无缝,怎么就被人看穿了呢?
惠嫔都看出自己玩儿的小把戏,那太皇太后……
苦笑着摇头,她啊,果真是蠢笨,连算计个人都不会呢。
没错,这一切其实都是觉罗氏算计好的。她就是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卿毓做的事情抖出来。要让卿毓被厌恶。
别说她心狠,卿毓夺取她的海棠在先,还嘲讽她的宝贝女儿。
女儿就是她的逆鳞,谁碰都不行。
觉罗氏紧了紧手里的襁褓,伸手拉扯着襁褓的一角遮住菀凝的脸,不让寒风吹到她。
深呼吸,觉罗氏毅然决然往前走。
哪怕事情重来一次,她仍旧会如此选择。就算太皇太后事后要惩罚她,她也不后悔。
第11章
彭春与费扬古并肩走出御书房,他道:“你最近很忙?”
费扬古一头雾水,他与彭春虽同朝为官关系甚好,像这样关心他忙不忙还是头一次。
他缓缓摇头,“吴三桂死了,其他人不成气候,咱们这些武将都清闲下来,哪里又忙呢?”
散轶大臣是武职二品官,主要负责皇上的安全。比起这个,费扬古更喜欢去战场拼杀。
这个官职无定数,大部分都是皇上恩封得来的。说是负责皇上安全,实际上与闲职差不了多少。
皇上又不出宫,皇宫里行走自有太监跟随,哪用得着他?
费扬古面朝前叹息一声,因着姐姐,他与皇上之间终究是有隔阂的。换做是他,只怕也不能平心静气的重用‘仇人’的弟弟。
彭春赞许的点头,“是啊,这次撤番经历的时间可不短,以前咱们在战场没时间,如今好不容易回京,也该多陪陪妻女了。”
彭春意有所指。
费扬古站定,他轻笑一声,“你有话不妨直说,我以为凭咱俩的关系,用不着这般拐弯抹角。”
吴世璠虽然被抓,收尾还没有结束,御书房周围来往着不少的大臣。
彭春只看了费扬古一眼没说话。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他这才开口:“咱们已经分支,原本这是你的家事我不应该多管闲事。不过你夫人实在太不像话。”
“我好歹是她前族长,又是国公,她不经许可上门已是不对,还以势压人妄图抢夺我夫人的海棠。”
“你们想巴结惠嫔与大阿哥,想要那功劳是你们的事情。我彭春只忠于君主。”
“看在咱们是一个祖宗的份上,我不得不提醒你,功劳不是那么好争的。汉人的史书你读的比我多,多少人功成名就,又有多少人埋尸荒古,我想你比我清楚。”
到底是皇宫彭春话没有说的太直白,但他知道费扬古一定听懂了。
费扬古脸色铁青,眼看着彭春要走出宫门口,他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他对着彭春严肃道:“卿毓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你放心回头我会管教她的。”
“我费扬古这辈子只想着征战沙场,再无其他。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储君之争他怎么会不懂,那是他曾经经历过的啊。
当年姐姐生了皇阿哥,先皇高兴不已,不但大赦天下甚至说出‘朕之第一子’的话来。
伯府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却被架在火上烤。
尤其姐姐与先皇先后过世,那段时间他觉都睡不踏实,就怕有谁闯入府中来个‘清君侧’。
好在今上仁慈,不但没有问罪伯府,还重用于他。这才让他有了喘、息的机会。
那时候费扬古就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动那个念头。
想到这里,他苦笑起来。
这才过去多少年,他是一如既往,却不想有人开始不安分了。
对着彭春抱拳,郑重的道谢之后,费扬古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彭春轻哼:“谁说老子是大老粗不会用谋略,老子只是不屑而已。”
瞧瞧,他现在不就三言两语把费扬古给镇住了。
宗室格格又如何,卿毓地位再高,在伯府也得听费扬古的。
有费扬古在,她翻不出大浪。
想着卿毓被费扬古训斥、关禁闭,整天哭天抹泪,再也不能出来恶心人,彭春神清气爽。
他双手往后一背、头高高扬起,迈着八字步得意的回家邀功去了。
彭春回府后就摸到菀凝的房间,没找到人,他黑着脸又去了觉罗氏的屋子。
果然在屋里看到躺在床上玩的不亦乐乎的菀凝。
他轻哼一声,觉罗氏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去逗菀凝。
别人家的孩子怎样她不清楚,自己的女儿当真是聪明,一双大眼睛透着机灵劲儿。
她拿着个拨浪鼓晃悠几下,大眼睛就会顺着拨浪鼓的视线转动。偶尔会高兴的手舞足蹈,笑出声来。
觉罗氏不理他,菀凝转动脑袋看过去‘哈’的笑了一声。
彭春高兴的上前,“我的乖女儿,是不是想阿玛了。”说着就准备把那张布满胡须的脸凑过去。
觉罗氏锤了他一下,“你刚从外面回来,也不怕冷着女儿。”
满足的亲了女儿一口,彭春才说道:“我是那种人吗?不信你摸摸,我身上暖和着呢。”
彭春糙惯了,冬日里就一身棉衣外面罩个斗篷,从来不用暖炉。用他的话说那是女人才用的东西。
别的官员上朝好歹还知道坐个轿子,他嫌弃别人娇贵,下雪天都是骑马。
天寒地冻,从皇宫到国公府这一路早就冻透了,偏彭春不觉得。
如今有了女儿,以往那些‘矫情’的事儿,他不用人提醒,自己就先一步去做了。
身披大氅,怀揣暖炉,入府后还特意去火盆前烤了火。为的就是抱女儿。
彭春抱着女儿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也不管女儿能不能听懂,他得意的炫耀今日的作为。
“阿玛今儿逮住费扬古好一顿说。费扬古那老小子的脾气我还不知道?你且看着吧,日后有那婆娘好受的。”
“怎么样,阿玛是不是很威武?”
说着他还挺了挺胸膛。
“女儿你快点长大,等长大了想要什么,阿玛都给你。谁若是敢给你找不痛快,阿玛给你撑腰。你别看阿玛只是个国公,就是亲王府阿玛也是敢闯一闯的。”
觉罗氏笑出声,她不客气的拆台,“就你?还闯亲王府?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你以为你是玛尔珲呢。”
玛尔珲是安亲王岳乐的儿子,康熙十六年封了世子,是未来的安亲王。
岳乐先不说,他手握重兵,战功赫赫,皇上都要给三分面子。
他额娘又是索尼的女儿,元后的亲姑姑。
早前索尼是四大辅臣之首,可以说是权倾朝野,除了鳌拜谁都要给面子。
索尼过世后,他亲舅舅索额图登场。
作为太子外家亲眷,朝中无数大臣巴结着,也就养成了玛尔珲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才十几岁就敢跟宗亲别苗头呛声,惹恼了他还敢跑到别人府上,美其名曰‘讨公道’。
你说皇上?
岳乐手握兵权又是三藩主力,没有好的理由,皇上也无可奈何。
在女儿面前被落了面子,彭春脸有些挂不住。
他很不服气:“他玛尔珲算什么东西。看着吧,皇上早晚整治他。”
像这种靠着祖辈功德为非作歹的,彭春十分看不上。
觉罗氏被堵的无言,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知道你厉害,少说两句吧。”
她朝着窗户口看了几眼,意思是隔墙有耳小心被人听见。
彭春放低声音,“我是那种没分寸的人?”
菀凝附和点头,以他们所在的屋子为中心,周围五米之内都没有人。阿玛就是大骂皇帝,也不会有人听见。
这边彭春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那边费扬古也回到府中。
他一路上沉着脸,看到他的人不自觉远离了三分。
径直来到正院,就看到卿毓在发脾气。
她不但在发脾气,口中更是对觉罗氏破口大骂。
费扬古气得不轻,他怒喝:“够了,自己做错事不知悔改,你还有脸去骂别人。我董鄂氏一族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卿毓不以为意,“什么叫我丢了董鄂氏的脸?若不是淑嘉嚼舌根,我也不至于被太皇太后呵斥。要我说太皇太后就是偏心,不就是记恨当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