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裴幼荔家门面前的男人,他一愣,很快便假装漠不关心地收回视线,朝自己家走去。
朴世元也立即压了压帽子,想要离开。
擦肩而过的瞬间,边泊贤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直阴冷地胶着在他的身上。
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蓄势待发。
好像……还有股福尔马林的味道。
边泊贤没有回视,径直进了家门。
几分钟后,他凑到猫眼前,那人已经不见了。
边泊贤掏出手机。
【边泊贤:你……是不是睡了?】
几十秒后,消息状态变成了已读。
【荔枝:嗯,睡了。】
【边泊贤:……我刚刚在你家门前看到一个很可疑的人。】
看到这条消息,裴幼荔身体一震。
姜然已经睡了,她小心翼翼地坐起来,走出卧室,带好门,给边泊贤回了个电话。
“喂?”
“门口有人?”
“刚刚,现在没有了。”
“……能形容一下吗?”
“个子挺高,人很瘦,脸有点白。”
裴幼荔在脑中搜索着。
片刻后,一个见面很少、符合特征,且和江南区警署有过关联的男人闪进脑海。
他怎么也姓朴?
“最近那个案子……应该很危险吧?”
“还好。”
“……注意安全。”
黑暗中,两人只隔着一堵墙。
虽然谁都没有说话,但他们却都不觉得尴尬。
“泊贤xi……如果,我是说如果,”裴幼荔给自己倒了杯水,“你正在面对一个根本打不过的敌人,你会怎么做?”
“根本打不过?”边泊贤重复。
“嗯。”
听到她喝水的咕咚咕咚的声音,他似乎就看到了她仰着白皙脖颈的样子。
“那就叫队友啊,游戏里都是这样的,二打一、三打一……或者在草丛蹲他。”
“……”
没看出来,边泊贤还是个网瘾少年。
“如果这样也打不过呢?”
“那就……去找和他差不多或是更厉害的存在,”边泊贤思虑片刻,“万物制衡,没有什么无法战胜。”
万物制衡?
一道闪光划过裴幼荔的脑子。
有B党派,就一定有A党派。
b财团帮助B党派,就也一定有支持A党派的a财团。
虽然他们之间的利益交错复杂,但必然存在对立和纷争。
裴幼荔缩小通话框,在naver上输入“B党派”。
第一条就是政治新闻——
“动刀检察官制度!AB党派的第一次激烈交锋!”
第30章 11
裴幼荔将新闻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韩国检察厅归属法务部, 虽然它看起来并不是最高的权力机构,但由于一系列复杂的原因,其独立性非常强, 不仅一手囊括了起诉、审讯、调查、扣押等各项权力, 而且专人专案,就算是上级也无权过问。
除此之外,检察厅对警察部门有着绝对的控制和指挥权, 检察官可以要求警察部门将任何案件移交至检察厅, 也可以命令警察协助其办案侦察。
同时, 犯罪嫌疑人是否应当受到处罚,仅由检察官个人做出判断。
检察官如果认为犯罪嫌疑人的罪行并不严重, 就可以单方面不起诉,即便是在有充分证据证明确有犯罪事实的情况下。
简单来说, 在韩国, 只要检察官想, 他就可以不受制约地调查任何人, 即便对象是国家元首。
近年来, 许多党派议员在检察厅的调查下锒铛入狱, 让他们逐渐意识到了危机。
在此背景下, A党派率先将刀尖对准检察厅, 提出进行司法改革。
但是,检察厅也不是吃素的, 迅速联合了B党派进行反击, 还对部分A党派议员启动了调查。
双方的斗争日趋白热化。
裴幼荔又查阅了一些报道,但相关资料实在太多, 看得头疼。
她悄悄地回到卧室, 躺在了姜然身边。
翌日早晨, 裴幼荔轮休,难得清静。
然而,首尔地方警察厅某件器材室内,两个身影却激烈地缠斗在一起。
“你刚进警厅的时候,都是我带着你,现在……居然背叛我?”
宋承训一个过肩摔,将元建狠狠地砸在地上。
调查到的警员通讯记录显示,只有他在出任务前拨过一通电话。
元建脸上挂了不少彩,由于背部受到重击,他不自觉地呻/吟出声,表情痛苦。
“前辈,不是我想背叛你……现在还有几个人像你这样办案的……人要知道站队。”
“呵,”宋承训冷嗤一声,又给了他几脚,“你以为给谁报了信,事情就会这样结束吗?该判的刑还是会……”
听见这话,艰难爬起来的元建脸上竟然浮现出了笑容:“是前辈负责起诉吗?是前辈负责定罪吗?”
宋承训僵在原地,汗水沿着分明的下颌滴落在水泥地上。
元建努力睁着已经肿起来的眼睛:“吴丁均的案子,会交给郑俊永检察官。”
他能够说出这句话,那必然是已经提前获得了消息。
宋承训握紧拳头,努力克制着自己不上前将他打死:“我会向厅长申请给你停职,你收拾收拾回家吧。”
“好,但是前辈,你要有所准备,”元建动作缓慢地站起身,“我不会永远停职。”
宋承训咬了咬牙。
待元建走出器材室,他才向后瘫倒在地。
身陷囹圄的孩子们稚嫩的脸庞,受害女性陈述被侵犯事实时的泪水,以及……裴幼荔每次敬礼都会变得特别明媚的眉眼,轮番闪过脑海。
元建说的那名叫郑俊永的检察官,必然与安上教会或吴丁均有某种利益关联。
案件落到他手上,不仅对背后势力的追查会停止,就连吴丁均的刑期也可能会被大幅减少。
自责感和无力感从宋承训的心里溢出来,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该如何面对孩子们,如何面对受害者,如何面对……幼荔。
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时,被扔到角落里的手机震了震。
宋承训扶着墙站起来,上前接起:“喂?厅长。”
“到我办公室一趟,检察厅来人了。”那头的声音依旧沉稳,听不出任何异样。
他心下一沉,立即带上外套回了办公室。
果然,如元建所说,首尔地方检察厅郑俊永正式接手安上教会一案,这次来的目的就是带走嫌犯吴丁均等人,并调取相关证物。
他要求由江南区警署来协助办案,将重案一组踢出了局。
待郑俊永一行人走后,宋承训站在警察厅厅长安泰和桌前:“厅长,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吗?这个案子幼荔和我都跟了很久……就这么……”
安泰和叹了一口气:“还能怎么办?规定就是规定,你我都不能打破。”
宋承训抿了抿唇瓣,还想再说些什么。
安泰和制止住他,打开手机。
多家媒体联合进行的特别直播中,郑俊永刚刚走出首尔地方警察厅的大门。
“请各位国民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彻查此案,公平公正地量刑,给受害者一个交代。”
他站在黑压压的人群中间,对簇拥着的话筒信誓旦旦,仿佛真的站在神圣的法律天平中间。
宋承训垂了垂眸子。
这时,安泰和的手机上弹出了一个新消息提醒。
看到来人的姓名,他立即切除了直播。
宋承训看不清对话框上的文字。
过了一会儿,安泰和突然抬起头,表情比刚刚轻松不少。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嗯?”宋承训一愣。
安泰和询问:“这案子是你和裴幼荔一起负责?”
宋承训不自觉点头:“对。”
“叫上她,你们两个跟我出去一趟,”安泰和起身,“记得把所有案件资料都带着。”
他什么都没说,但急匆匆的样子证明还有希望。
宋承训连忙给裴幼荔去了一个电话。
“……”知道变故的裴幼荔有点发懵,“前辈,通话记录和交易记录留备份了吗?”
“嗯,留了,”宋承训明白她的意思是还想查下去,“吴丁均很谨慎,通话用的号码和交易用的账户经常变动,要想知道具体都有谁,得深入分析。”
裴幼荔喃喃:“那还好……”
这话说出来,有点像在安慰她自己。
案件归了检察厅和江南区警署,他们再调查就名不正言不顺,即便查出什么,检方不采用,也会非常被动。
“你准备一下,我现在马上去你家,厅长说……”宋承训停顿一下,“也许还能再争取争取。”
裴幼荔“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李恩惠……应该早就料到了会出现这种局面,所以才一直不肯开口提供证据。
她看向姜然。
这孩子正在吃草莓,一颗分成了好几口,小心又珍惜。
裴幼荔带着她去了隔壁。
“咚咚咚——”
边泊贤果然在家。
他穿了件白T恤和黑裤子,线条流畅的鼻梁上架了一幅眼镜。
裴幼荔端着草莓盘子,姜然眼巴巴地抬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