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让我修身养性[综武侠] 完结+番外 (千里江风)
这满面虬髯的跋陀罗尊者背着个装盛着经卷的背囊,在上面积攒了不知道多久未曾擦拭的尘灰,这罗汉本应该是一手撑着那挂着背囊的木杖,另一手扶着的,随时可以从背囊中将经卷取出来的模样,现在那只手却不见了。
“师父,这罗汉像断手的地方,剑痕很新。”燕诗二走上前去看了看,六合青龙之中他是个用剑的好手,自然看得出这一点。
即便有人好像刻意在剑痕上又抹了一层泥灰,也并不影响他做出这个判断。
元十三限皱了皱眉头。
他生得身形高大,又向来在这些弟子面前颇有威严,看起来竟然要比这莫名其妙断了手臂还被摆在路上的罗汉像,更有一种令人震慑的威力。
燕诗二退了回去,见师父不愿理睬这东西,便跟在他的身后绕过了那古怪的雕像。
这听镇子上的人说起过的少有人走的路上,因为山顶的老林寺而有个佛像遗落在路上,也并非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没等他们走出多远,便看见前方的路上又出现了一尊罗汉。
这是一尊看门罗汉。
这斜侧仰头看向上方的武僧罗汉本应该一手执着禅杖,一手外伸,然而现在那柄禅杖已经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把铁剑,锈蚀斑斑的铁剑上密布着激烈交战留下的裂痕,更是在剑身的中段断折开来,只剩下了半把剑而已。
燕诗二照旧还是上前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这把破剑的剑身上有几处呈现出点状的印记,与剑身断折位置的痕迹一样,都是新产生的。
他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那把剑。
上了京城后他专门换了一把能匹配上他这“城里人”身份的剑,在剑鞘上镶嵌着十三颗明珠,分明就对应着这残剑上的点,只是因为剑只剩下了一半,因此点也只剩下了六个而已。
忽然从高处传来一阵破空之声。
得亏他闪躲得快,这才没让那东西扎穿自己的头颅。
扎入地里的正是那把残剑的另外一半,他小心地将剑捡起来,果然在剑身上看到了另外的七个点。
燕诗二已经有了点预感。
他刚想问问师父该如何处理,却听到元十三限发出了一声嗤笑,“走!管这等装神弄鬼的家伙做什么?我还以为这群人很能跑,没想到在皇宫里做这种歪门邪道的伎俩,现在又是故技重施。”
元十三限本以为自己不会被这种行径给激怒,可在前方的山道拐弯处,见到第三尊罗汉像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心头的无名火突然就被点起来了。
那是一尊降龙罗汉。
一手持钵,一手高举成拳的降龙罗汉不出意外地那个拳头被人削了去,只剩下了一条光秃秃的手臂。
元十三限若还不知道这些山道上放着的罗汉像正是在影射自己的徒弟,那他也未免太蠢了。
提着经卷的过江罗汉影射的正是他那个以大摔碑手用书页伤人的大徒弟鲁书一,用持剑顶替了持杖的看门罗汉指的是他的二徒弟燕诗二,举起拳头的降龙罗汉是有神拳太保名号的顾铁三。
过江罗汉断臂,看门罗汉断剑,降龙罗汉断手,这是何等赤/裸裸的嘲讽!
他想着正事为先,压制着怒火,下一刻便看到,还没走几步已经出现了第四尊罗汉像。
这尊笑狮罗汉蹲在石上伸手朝着下方指来的动作,因为那根伸出的手指被人切断了,显得格外不伦不类,冷月寒光照亮了一半罗汉像的笑脸,越发增添了一种诡谲之气。
白愁飞算是带艺投师,他的拿手好戏正是惊神指,这依然是一个极尽讥讽的指代。
元十三限的的额角一跳。
他的脾气本没有如此压制不住。
可他自从将山字经倒错修炼还苦心钻研后,饶是他自己不觉得,他的徒弟也能感觉到他的性格一天天地乖戾了起来,忍辱神功虽不是让他火气更甚,却助长了他性格逆变的速度。
他正想发火,忽然看见了一道极快的阴影从侧面的林木间掠过,伴随着一个残破的剑锷以抛掷暗器的方式落在了燕诗二的面前。
那剑锷上竟赫然有着十六个印记,他怎么会不明白这正代表着他那把名贵宝剑上的十六颗宝钻。
被连番挑衅,燕诗二再怎么以诗剑为招也忍不住自己出手的冲动了。
何况,明明对方应当只能狼狈逃窜才对,为何现在这关系却反过来了。
燕诗二不会看不出来,那道闪过的黑影轻功和暗器都不差,却绝没有当真到了形同鬼魅的地步,等杀了那个混账再来跟师父会合不迟!
“老大也去。”元十三限没拦着弟子的举动。
以他如今的境界,他能感觉到那边作为诱饵的是一个人,后边还藏着另一个人,燕诗二独自追过去正中了对方下怀,可若是再加上一个鲁书一,那胜负又另说了。
林中掠过的黑影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暗器和轻功都要带上鸳鸯这名字的胜玉强。
而在林中接应他的乃是那位“小穿山”余好闪。
感觉到身后追上来的两个人的气息,胜玉强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喜色。
小侯爷果然料事如神,知道这第四次罗汉像的出现,对方势必有沉不住气的人,自然也就是他们动手的时候了。
他和余好闪两个人确实未必是后面两人的对手,但他们非要在山下休息够了才上山,岂不正是给了他们布置陷阱的机会。
小穿山这家伙曾经在多少山上开凿挖掘过,这甜山虽是他第一次来,却已足够用最快的速度掌握地形和想出利用此地制胜的法门。
胜玉强眼神一动,手中的鸳鸯蝴蝶镖已经一镖双打出了手。
另一边的元十三限对鲁书一这位大弟子的本事有数,自然没有那么担心,他继续领着另外四人往前走,前方的山石上忽然又出现了个黑影。
这道黑影在高处摇摇欲坠,下一刻突然摔了下来。
金身罗汉像摔了个粉碎,只依稀能够看出是个静坐罗汉的样子,而他手中的金钵也随着塑像破碎滚了出来碎成了两半,看起来格外的像是个被打断成两截的棋子。
叶棋五的脸色黑了黑。
这连续的五个罗汉让他们看到第六个罗汉出现的时候,几乎已经心情平静起不了什么波澜了。
除了齐文六。
这尊在佛教中以擅长辩论出名的欢喜罗汉的嘴上,被用剑划出了十数道口子。
他饱读诗文经传,就从没见过这等不要脸的挑衅方式!
白愁飞倒是没这么不淡定。
他经历得起伏不少,尤其是在一次次的改名之后,他更不会被这样的小花招给挑起情绪,他甚至在面上做出一派愠怒之色的时候,心中却是大逆不道地在想着,第七具罗汉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指代师父。
可这一具罗汉不大一样。
在老林寺中供奉的罗汉像大约有人的两倍高,因此当第七具罗汉出现的时候,除去离开的鲁书一和燕诗二之外的五人都远远地便看到了那逆着月光的剪影。
这具剪影与任何一具寻常可见的罗汉像都不同。
在他高举的双手中各自托着一样东西。
等到走近了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尊剜心剖腹无眉罗汉,而它手中托着的居然是两个人。
远处的老林寺中不知道何故传来了一声敲响的钟声,在这余音与那寺庙隐约勾勒出的一抹轮廓中,这具横亘在道中央的罗汉竟然有种置身寺庙之中的错觉。
可或许也是因为这尊佛像在冷月之下托举着的两个人,才让人有了这等错觉。
端坐在罗汉左手上的青年的脸在月光下更带着一种冷月清幽之气,神容虽还带几分稚气,却已有谈笑袖手的气度,他睁开的一双幽深的眼睛里含着三分笑意,坐在剖腹的罗汉掌中,依然看起来斯文有礼。
而在罗汉的右手上坐着个金缕华服的少女。
白愁飞怎么会不认得她!
若不是时年说给他指引一条明路,他如何会拜师到元十三限的门下。
他本以为她是六分半堂的人,唆使他前往元十三限那里是同为蔡京势力的相互制约,结果未曾想到她其实是金风细雨楼的人。
这倒也不错,金风细雨楼中更缺人,也更有年轻人的跻身之路,能在京城势力争斗中崛起已经足够证明他们的实力了,白愁飞自觉自己能被时年看上去元十三限那里卧底,也算是得了青眼,他便不自觉地要比较比较到底是直接在蔡京这里混饭吃有前途,还是选择金风细雨楼。
谁知道还没等他比较出个所以然来,时年就已经失踪了,而他也只能先继续在元十三限手底下过日子。
能学到他的本事倒也不能说是一件坏事。
谁能想到,在他将要跟着元十三限一道得志的时候,她又一次出现了,但她跟着的却不是金风细雨楼的人。
罗汉左手上坐着的那位他同样认识,那正是京城里风头极盛的神通侯府小侯爷。
她怎么又换了个地方待着……
白愁飞越想越觉得困扰,尤其是她此刻便坐在那里,星月之光遗落在那件灿金色的华服之上,却不及她那张湛然灵秀的脸上焕发出的神光,在那双无悲无喜的眼睛里,他几乎觉得时间倒流回到了七年多前在书肆中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