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皇后脸上还有着刚刚舞蹈时留下的红晕,裸露在外面的胸脯微微起伏着,连带着那条蓝宝石项链也轻轻颤动,玫瑰红的裙子上堆砌着一重又一重的蕾丝,和地毯重叠在一起。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可以放松点。”她让侍女倒了两杯茶,就命她们退了出去,顺便合上屋门。
茶厅距离庆功宴的舞池有很大一段距离,因此十分安静,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嘈杂声。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召见你。”小皇后给自己的茶加了些牛奶,用一个银子小勺慢慢搅拌,“我没有恶意,你不要紧张。”她友好地笑笑。
“我听说你在圣心医院当医生,是这样吗?”她问。
“是这样。”玛丽有些局促,她觉得这位年轻的皇后和舞会上的时候不太一样。
“真好。”小皇后不无钦羡地说,“我是说,我很佩服你,也很羡慕你。”
玛丽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难道不是这样吗?”小皇后继续说道,“你是一个女人,却拥有自己的事业和梦想,并且实现了它们,这难道不值得人们称赞和钦佩吗?”
“我在做我想做的事情,说实话,这不太容易,或者说,其实非常艰难。”玛丽逐渐放松下来。
“所以我才佩服你。”小皇后说,她摘掉了头上那顶沉重的皇冠,随手将它放在椅子上,“我小的时候曾经想要成为一名银行家,像美第奇一样。但是我父亲要我嫁给国王,做英国的王后。”
玛丽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擅长安慰他人。
“我父亲说,我们家中不需要什么女银行家,只需要一个漂亮的花瓶,摆在国王的寝室里。”
“我就是那个花瓶。但是我并不怨恨我的父亲,能为家族作出贡献,我很高兴。”
“为了不让国王多疑,我不能参与任何有关政治和经济的谈话,也不能看这些书。我只需要跳舞和打扮自己。所以我真的很羡慕你。”
小皇后垂着眼睛有些伤感,但是她很快又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笑起来,“我有一份礼物给你。”
她拿出一封薄薄的信放在玛丽面前,眼中有几分期冀,“打开它,现在就打开它。”
玛丽用抹果酱用的小刀刮开火漆,一张印着十字架的精致信纸从里面掉了出来。
尊敬的玛丽·班纳特小姐:
我们诚挚邀请您于今年六月前往伦敦医科大学任教。
杜朗西斯·杜兰特
“这……殿下,我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玛丽有些不知所措,前往大学任教?可是她连大学都没有念过。
“就是信纸上的意思。”小皇后笑道,“我本来想送你去当学生,可是你已经在圣心医院工作了那么久,再当学生未免有些大材小用,所以索性让你去当老师。你是有实战经验的人。”
“殿下,我的能力还不足够。”玛丽说,这并不是她在妄自菲薄,而是一个事实。她的确在战争期间当过医生,但是和真正的教员比起来,她还有所欠缺。
“别担心。你会先从教员助手做起,不会很忙,闲暇时间可以去听任何你想去听的课程。”
“殿下,您为什么,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玛丽百感交集,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
“不,我并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我自己。”小皇后喝光了茶,把椅子上的皇冠拿回手里,“你要带着我的梦想去大学里读书。我想,当以后有女孩儿想要成为银行家或者医生的时候,她可以有一个希望。”
“我会带给她们希望。”玛丽把那封邀请函重新装进信封,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她抬起头看着这位年轻的英格兰皇后,“您也是她们的希望。”
从茶厅里出来的时候,玛丽仍旧感觉到有些不真实,她摸摸口袋里的信封,上等羊皮纸的光滑质感划过她的手心。
“皇后不会为难你了吧?”希斯克利夫看见玛丽以后立刻迎了上来。
“不,没有。”玛丽笑道,看了一眼提前离开茶厅已经回到舞会上的皇后,她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正在和一个年轻的士官跳舞,“事实上,皇后殿下是一名值得我们任何人尊重的女人。”
第59章 59大结局
伦敦距离赫特福德郡并不远, 况且春天已经降临,少了风雪的阻挠,马车行驶的速度快了不少。
玛丽并没有在信中告诉家人她接受希斯克利夫求婚这件事, 连伊丽莎白也没有告诉,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只希望班纳特太太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不要作出过度反应。她摸了摸右手中指上那枚昂贵的红宝石戒指,悄悄叹了口气。
今天是星期日,但是班纳特太太难得的没有去教堂做礼拜,而是清早起来就开始忙碌。她让厨娘做了玛丽爱吃的小牛排,又和伊丽莎白去鱼市排队买最新鲜的鳕鱼。
简则在家中准备香蒜面包和蔬菜沙拉。早在几天之前, 她就已经和母亲把家中打扫一新, 班纳特庄园在战争期间曾作为临时医院,这让这座虽然算不上富丽堂皇, 但是多少还算体面的园子变得混乱。她们费了不少时间让这里恢复如初,刺绣桌布被从箱子里重新取出来, 维纳斯造型的烛台被擦拭干净,地板打了上好的蜡, 能照出人影来。
庄园外面的墙壁和玛丽的卧室都被重新粉刷,还换了新家具, 她的书籍和笔记本全都整整齐齐排列在那座六层高的书架上, 窗台上放着一个装水的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一支娇艳欲滴的白玫瑰。
“快看, 马车来了。爸爸, 妈妈,玛丽回来了。”莉迪亚和凯瑟琳从早上就开始站在庄园门口眺望,当那辆华丽的四轮箱型马车被两匹黑色的大马拉近时,她们不由兴奋地叫喊起来。
“快看, 伊丽莎白,好漂亮的马车。你确定里面坐的是玛丽吗?”凯瑟琳一边踮起脚好让自己能更清楚地看见那辆马车,一边问道。
“当然。肯定是她。”莉迪亚抢在伊丽莎白之前说道。
马车终于停在了班纳特庄园门口,近距离来看,大家才发现这辆马车比他们想象中还宽敞,还漂亮。
车厢上漆着反着光黑色的新漆,门把手是纯银的,上面还有低调的暗纹。车窗上还挂着暖黄色的丝绸窗帘。连驾车的车夫也穿着天鹅和丝绸绒料子的套装,戴着高檐帽和山羊皮手套。
车门终于被打开。
首先跳下车的希斯克利夫,班纳特家的人并不意外,因为他们已经在信中得知他一直都在伦敦作战,这次会和玛丽一起回赫特福德。班纳特先生拿出了珍藏的葡萄酒,准备敬这位战场的英雄一杯。
玛丽紧跟着希斯克利夫出来,她没有穿那天去皇宫参加晚宴的裙子,而是换了一条样式相对日常的白底绿色碎花的裙子,也没有穿裙撑那种让人讨厌的东西。她扶着希斯克利夫的手走下车,向家人们奔去,他们立刻将她围在中央。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伊丽莎白紧紧抱着玛丽,“你终于回来了,玛丽。”
“你是我们全家的骄傲,孩子。”班纳特先生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吻了吻玛丽的脸颊。
忽然,一阵低低的啜泣声传来,班纳特太太红肿着眼睛,埋怨似的锤着玛丽的肩膀,哭道,“你总是这样令我担心,到前线上去,上帝,简直像噩梦一样。
那里多么危险,许多人躲避还来不及,你却偏要上前去。”班纳特太太拿帕子擦着眼泪,说话也断断续续,然后她又一把把玛丽搂紧怀里。
“上帝,我真高兴你没有出什么意外。你这个可恶的丫头,总是让我的神经疼。”
“好了,好了,妈妈,我很好。”玛丽哽咽着说,在洛伍德的时候,她不是没有生过母亲的气,但是等到了圣心医院,她对母亲就只剩下想念。
“亲爱的,不要哭哭啼啼了,我们还有客人。”班纳特先生把玛丽从母亲紧紧的怀抱中解救出来,友好地向希斯克利夫笑了笑,大家这才回想起来,还有一个男人站在旁边。
“准将,进来喝一杯吧,为了胜利和英格兰。”班纳特先生说。
“您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可以。”希斯克利夫点点头,让车夫先行回去。
玛丽被两个姐姐围在中间,她们的妹妹们则紧紧跟在身后,簇拥着她进入了这令人日思夜想的房子里。
“天啊,玛丽。”伊丽莎白忽然发现玛丽中指上的戒指,她趁母亲去拿甜点的空档把妹妹拉到一边,“你订婚了?和谁?是战场上的战士吗?还是圣心医院的医生?为什么不写信告诉我们?玛丽,行行好,快该诉我他是谁吧。”
伊丽莎白握着她的双手左右摇晃着,双颊绯红,神情激动,好像她才是那个准新娘一样。
玛丽被姐姐的“突然袭击”搞了一个措手不及,她原本准备等父亲和希斯克利夫喝上几杯葡萄酒,在大家最开心的时候再公布这个消息,却没想到被手上的戒指出卖了。她抿了抿嘴,不自觉地往希斯克利夫的方向看了一眼。
“是希斯克利夫准将。”伊丽莎白瞪大眼睛,双手捂住嘴巴,让自己不发出尖叫。“真的是他吗?”
玛丽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