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简单地擦洗了一下,将自己浑身的衣服都脱下来丢进一直烧着水煮衣服的锅里头去之后,才一头倒了下去,整个人都疲惫不堪。但是,精神却非常兴奋,闭上眼睛都可以看到一张张痛苦□的脸颊,手底下浮现出熟悉的脉搏跳动。
何晓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太对,所以,她强迫自己睡了过去。然后,半夜的时候,猛然间惊醒了过来。
她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完全没有对这场瘟疫做出任何的贡献,这场瘟疫最终毁灭了这个国家。她梦见那些断壁残垣,芳草萋萋已经爬满破损的墙头,轻风拂过,却没有任何人的声音。大自然已经恢复了活力,却再也没有了人类的踪迹。
只有她的脚步声落在上面,静静地飘出很远。
醒过来之后,听着外面隐约的声音,她才恍然,现在根本就没有到那样的地步。这样一来她再也睡不着觉,干脆直接起身出去,随意扒了两口饭,在半夜再度投入了工作当中。
虽然是半夜,但是一直不停熬药和检查情况的大夫也并不少。这场瘟疫实在是来得太凶猛,没有中灾的人几乎没有几个。京城这种人口密集之地,更是哀嚎遍地。
加上这里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也多,很多顾惜自己面子的人都不愿意都这种人多的治疗中心来,宁愿在自己家中等着大夫上门,更是让事情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当中。
最后还是皇帝一道旨意解决了麻烦。这让何晓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称得上是没日没夜地熬了有一个多月,这一场席卷了全国的瘟疫才慢慢地消失。就算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户部得到的消息,依旧是整个国家的人口,去了有十之四五。
天下的人口几乎少了一半。这样的损失,让御座之上的小皇帝脸色分外难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对瘟疫的防治开始得早,为了自己的小命,那些官吏们也还算尽心竭力,纵然是人口损失如此之大,却没有一场叛乱。
何晓这个时侯,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没有了叛乱,那么,这个世界后面长达十几年的动乱就不会有存在的可能了——只要现在御座上的这位皇帝没有脑抽,犯下一些不可饶恕的错误来。
从以前的观察来看,皇帝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虽然这件事表面上始终只有皇帝和童杨两家,并不见何晓这个牵线人的身影。但是,就凭她在整个过程中的表现,她终于得到了太医院众人心悦诚服的认同与认可。不再是将她当做一个低人一等的医女,而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大夫。
到了这个时侯,众位大夫们才发现,何晓已经二十三四,居然依旧尚未成婚。
刚刚从紧张与忙乱中逃出来的何晓,顿时陷入了一场推拒不得的麻烦当中——太医院的许多大夫,都分外热情地甘当起拉纤做媒的人来。
一个又一个的人选被放到何晓面前,似乎只要她一点头,随时都能嫁出去一样。
何晓哭笑不得。太医院的众人年纪都不轻了,面对一群老人觍着脸做起这些平日里绝对不会做的事,何晓就连拒绝的话都不好说出口。
于是,干脆落荒而逃,回了何家。
何家的几个孩子基本上都已经成婚了。就连当初只有四五岁的双胞胎何吉与何庆,如今都已经到了订婚的年纪,何母已经在帮着相看媳妇了。
见到何晓回来,何父何母在高兴的同时,更多的是不知所措。这个离家太久的女儿,他们已经不知道如何相处。何晓回来同样觉得陌生,她见过了何瑞和他的妻子,又帮着何母看过了何吉与何庆未来的媳妇人选,然后问起了何祥的事。
事实上,等到事情忙完,何晓才想起来,这一场动乱当中,是有何祥的影子的。她随口问了问何母,结果,居然真的有了消息。
说起这件事,何母也是笑容满面:“小二这孩子,如今,也算是出了名的大英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回家的火车,所以,更新不一定是什么时候哦
☆、要求
这个世界确实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原本在书中站到了对立面的何祥,因为这些年来不曾吃过那些苦,反而被何晓影响着也有了那点悲天悯人的心思,在这场灾难中,要比其他人更为卖力。
何母脸上满满的都是笑:“如今咱家也沾了二子不少的光,平日里出去,说起来,大家都很是称赞。最小的三子和四子的婚事,如今来说亲的,可都是好闺女。”
何晓听完,心中浮现出淡淡的喜悦来。没有了激烈的冲突,但是,这样很好。
何母说完这些,迟疑了片刻,拉着何晓的手说起了她:“丫头如今你也有这么大了,你可曾考虑过,自己的婚事?”她的眼睛并不明亮,但是浑浊中也透着关切的光芒。
何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么多年,她身边的人来了又去,但是能让她上心的,一个都没有。她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旅行者的感觉,没有办法去建立并接受一个家。
于是她垂下眼帘,看着何母:“母亲,这件事,您让我自己做主好吗?”她的声音颤抖着。何母以为离家这么多年,女儿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如今自己一不小心刺到了她的痛处,忙不迭地答应了。随后,犹豫不决地,想要说话,最后却一转身退了出去。
何晓在屋内坐了良久。
她知道自己终究有一天是要离开的。如果在这里成家,那么不管是对何妮儿还是成婚的那个人都不公平。但是,如果不成家……
自己离开之后,何妮儿怎么办?
“你居然会为了这种事烦恼。”星灵的声音在隔了数十年之后再度在她耳边出现,“真不像是能够创造一个世界的人。”
“对你们来说,也许创造一个世界是亲手打造它,但是对我来说,也不过是写一个故事而已。”何晓回答,“但是,这个人的一生,却是我真真切切地感受过的。”
星灵低笑:“你说得对。”何晓沉默了好一阵,问他:“似乎有一段时间不见你了,怎么忽然就出现了?”星灵的声音很是愉悦,“因为发现有一个空间似乎忽然间稳固的速度加快,于是过来看了一眼,结果就发现你和印秋那个小家伙都在。”
“是吗?他也过来了?”何晓眨了眨眼,“我好像没有遇到过。”她没有追问印秋现在是什么身份,星灵也没有说。
“你慢慢想,”星灵说,“如果有什么事不想在这边继续下去,可以找我。”何晓胡乱地点了点头,决定不去想这个问题了。
既然是何妮儿的生活,那么,就让何妮儿来做决定。
见到何妮儿的时候,何晓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出现在眼前的人是自己这些年在镜中看熟了的脸,却带着自己没有的温柔。她对着自己行了一礼,举手投足之间,完全不像是一个农家女。
何晓的疑问让何妮儿掩唇笑了起来:“自然是在此地学的。”她不多说,何晓也能想明白,于是没有多追问。
将自己现在的疑问对何妮儿说了,何妮儿也迟疑良久。还有接近十年的时间,实在是太过长久。何晓看着何妮儿犹豫不决的样子,轻声一叹:“给我两年,这两年,你说你想找到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帮你找到,然后,我就离开。”
何妮儿大惊失色,抬起头看着何晓:“仙子,我……”
“就这样吧。”何晓没有多说什么,直接退出。
两年之后,何妮儿二十六,比宫里放出的宫女年岁稍小,要找一个合适的人,也还是有可能的。她闭了闭眼,狠狠地做了一个决定。
起身回了京城,她找到了太医院的提点,轻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提点大人震惊地看着她,反复询问:“何姑娘,你真的这样想吗?这样会非常辛苦。”
何晓微微一笑:“比不得当初不眠不休与瘟疫赛跑的日子。”太医院提点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他略略将这件事透过自己的途径对皇帝提了一提,已经逐渐有了帝王气度的皇帝也答应了。于是,不到半月,京中一家小小的医馆,就静悄悄地开了张。这家医馆不卖药,只管看病,每五日关门一日,这一日,何晓就提上箱子,去官员们家中给那些女眷们诊治,然后利用诊金来养活自己。
因为便宜,医馆渐渐门庭若市,何晓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自己期望的——各种各样的,练手的机会。
这两年,她几乎没有怎么休息,让自己忙得像一个陀螺,整天都是各种各样的病症,官员们那边就是各种各样的调理。
到后来,几乎看到一个人就能将这个人的身体状况判断出大半,对应的解决措施也都出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她觉得,已经差不多了。
于是,她在断断续续地旁敲侧击将何妮儿想要什么样的人询问了出来之后,又找上了太医院的提点。苦命的提点大人送走她之后泪流满面,转头就将这件事说给了自己的夫人听,让夫人笑得前俯后仰之余,也将这件事顺手就接了过去。
没过两个月,何晓就遇到了那个完全符合条件的人。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