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手拿针,一手拿着迪克的夹克,坐在卧室的沙发上沉思已久。
布鲁斯相当不理解我的犹豫,“你已经完工了吗?”
呵,这个除了做饭没有东西能难倒他的天才,给他一个月时间,他可以绣出莫奈的《睡莲》。
他当然不能理解我的苦恼。
我把夹克上七歪八扭的作品展示给他看。
布鲁斯的眉毛在抬高与压低之间纠结了一会儿,最后他维持平静的表情,夸赞道,“有毕加索的风格,你绣的是飞碟吗?”
“不,”我面无表情,“是夜翼标志。”
布鲁斯的目光捕捉到桌上昨天的报纸,他拿起报纸抖了抖,遮住自己的脸。
我看看夹克上的蓝色不明物体,仔细辨认了一下,不得不悲伤地承认它确实很像飞碟——甚至离飞碟都有一段距离。
一双眼睛从报纸后面探出来,“我可以教你。”
三分钟后,布鲁斯捏着针线问我,“学会了吗?”
我盯着夹克右边堪比打印机打印出来的夜翼标志沉思,继而摇头。
又一个五分钟,他比着自己缝出来的第二个夜翼标志问我,“现在明白了吗?”
我皱着眉头,“感觉隐隐约约摸到一点头绪。”
我们用了一晚上攻克这个难题,最后迪克收到的是一件缝满了夜翼标志的夹克。
他很高兴地夸夸,“绣很不错啊,不要不自信嘛!”
我看了眼他发过来的照片,“那个标志是布鲁斯绣的。”
手机屏幕上有超过两秒没弹出消息,这对迪克来说就是一整年。
过了一会儿,他又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我,我扫了一眼,打破他的幻想,“这个也是布鲁斯绣的。”
在七八次尝试后,迪克总算在袖口下面找到一只小小的粗糙的蓝鸟,我兴奋道,“就是这个,我的进步很大吧!”
足足超过三秒,屏幕上没有任何消息。
迪克心中的一年半过去,他回复道,“我会珍惜的,露露。”
当晚迪克的所有社交平台上发布了不同的照片,照片的共同点是他穿了同一件夹克,并重点展示袖口那只四不像的小蓝鸟。
杰森在评论区和他大战三百回合,间或加上提姆拱火。
我放下手机,看见布鲁斯攥着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黑布缝缝补补。
他这副贤惠的样子看得我头皮一麻,“你在干什么?”
“卡珊想要。”他言简意赅,“我在围巾上做点改动,方便她戴出去。”
这是什么新型的攀比方式吗?
自觉和他们不处在同一个世界里的我默默退出卧室,躲去书房。
阿福坐在书房的高脚凳上,对着窗外的阳光研究手里的西装。
银针和细线在他手中像是施展魔法的魔杖,以极快的速度上下挥舞,穿梭在一件我看着很眼熟的西装上。
阿福注意到门口的我,解释了一句,“我在帮布鲁斯老爷把他的名字缝在袖口内侧。”
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偶尔老爷想追求一下年轻人的潮流是可以理解的。”
我的震惊难以言表,或许距离我看见戈登开始摆弄针线只差一点微不足道的距离。
这是哥谭的噩梦,攀比心理是家庭不睦的罪魁祸首。
这个家里只剩我一个人没有长辈的爱心缝纫品,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给我缝衣服的人。
我打开银行卡,满意地巡视里面的一串零。
这个是我少女时代就有的代表克兰家族的银行卡,婚后每个月也能收到二叔打来的零花钱。
这个月他多打了一倍钱,我充分感受到二叔的爱了。
满足。
谢谢二叔。
第85章 转生第八十二天
我发现这个家建立的历史可以按照迪克、杰森和提姆担任罗宾的时间划分。
一个人工作的蝙蝠侠身边没有罗宾的日子不超过半年。
这还是没算上蝙蝠女侠、蝙蝠女、搅局者和遗孤的情况下。
我是在提姆正式担任罗宾后发现自己老去的事实的。
起因是我在梳头发的时候, 在我满头细软的金发里发现了一根白头发。
我心神巨震,连夜给公司请假,钻回被窝里企图用回笼觉给它染色。
一只手掀开我的被子。
我严肃指责,“既然我没有在你赖床的时候骚扰你, 你也不应该在我躺回床上的时候打扰我的美梦。”
“你确实不打扰我, ”布鲁斯点头, “你一般和我一起睡。”
他坐在窗边, “你记得前几天的慈善晚宴吧。”
我偷偷往被子深处缩了一点。
“我上台发言的功夫,至少有三个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和你敬酒,你应该对年龄没有影响你的美貌这点有所认知。”
我就不猜测他看穿我内心的推理过程了,我伸手和他抢夺盖在我身上的最后一点被子, “但是你也不显老, 所以论据没用。”
他面不改色地抢被子,“我已经有点年纪了, 露西。”
他突然笑了下,“迪克前几天告诉我, 我眼角有细纹, 我每次发现白头发都会偷偷拔掉。只有你看我,会觉得我永远是那个年轻人。”
距离我们结婚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迪克成年搬去了海文,在警员和各种奇怪的工作之间徘徊。
杰森用“红头罩”的代号单飞, 一边满世界揍坏蛋一边在马特的律所实习。
卡珊学了芭蕾舞, 有去香港活动的意愿。
孩子们都长大了, 但我没有布鲁斯变老的感受, 他似乎还是我第一眼见到的样子。
我端着他的下巴, 左看右看, “我还是感觉没多少差别。”
“你也没有变化。”他维持着下巴被我抬高的姿势, “网上现在还有你演戏时的cut。”
“为了欣赏我的演技?”
“看起来不是。”
你很令人伤心, 你知不知道?
或许我对逝去岁月没有实感的原因还有一条,到现在为止韦恩企业依旧没找到合适的接班人,到公司开会需要我和布鲁斯相互推诿。
家里的三个孩子都没有经商的志向。我见过的小孩里最适合接班的人是提姆,不幸的是德雷克企业没有破产,他有一个家族企业需要继承。
在布鲁斯把他们家公司挤垮之前,他顶多去公司替杰克和珍妮特开会。而德雷克夫妇心疼他平时的努力,一般不会用公司的事烦他。
我的退休生活畅想了十多年,从慈善总会会长的位置上退下来后,没多久又被布鲁斯捞到公司去给他打工。
躺在阳光伞下喝气泡水吹海风的生活眼看距离我越来越远,我开始考虑和布鲁斯一起物色一个接手公司的人选。
要是布鲁斯打算把德雷克企业挤垮,让提姆给自家打工,我也可以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天天思考这件事,让我忍不住用在菜市场挑选蔬菜的眼光打量往来在我身边的下属们。布鲁斯当年能挖到卢修斯,没道理我找不到新鲜韭菜。
或许是我的注意力过于集中在这件事情上,我总觉得我背后有一股莫名却有无法忽视的目光。
就好像有人躲在暗处窥伺我的生活,这种惊悚感在我心里可以和被一只美洲大蠊盯上并列。
这种时隐时现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但我每次疑心病发作回头或是检查监控都没发现问题。
我拜托芭芭拉帮我调查,得到的结果也只有一无所获。但这种感觉实在太逼真了,好像真的有一个人趴在天花板上打量我的一举一动。
这种感觉直到我和卡珊出去逛街时才得到真正的解答。
卡珊不像寻常女孩喜欢逛街,比起挑选喜欢的商品,她更喜欢亲人朋友陪在自己身边的感受。
我有时候会叫她一起出去挑选衣服,布鲁斯的衣服通常是意大利的匠人手工定制,不过我个人偏好与人说说笑笑挑选的过程。
我们在服装店的试衣间外面喝茶,听导购给我们介绍今年流行的款式。
那种感觉又来了,我甚至能在心里幻想出盯着我的那人“啧”了一声,对我的品味表示不屑。
坐在我旁边的卡珊微微皱眉,她一有动作我就有所察觉,“你也感觉到了?”
“有人在看我们。”她面上不动声色,默默把桌上的水杯变换角度,通过映照出的模糊影子打量外界。
没有任何发现。
卡珊朝导购拘谨地点头,“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我心知肚明她是出去寻找那道视线的主人,如果卡珊也发现有这个人,就证明那只美洲大蠊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出自我的臆想。
我等了一会儿,卡珊没有回来,我向导购打了声招呼,凭感觉找出门。
几乎在我踏出店门的那刻,我的全身心注意力都集中在街角长椅坐着的一个人身上。
不是美洲大蠊,是一个小男孩。
他的年龄应该不超过十岁,坐在长椅上两腿堪堪踩到地面。
他的坐姿非常规整,不像其它同岁男孩那样懒散,给人一种紧绷的状态,仿佛他随时都会扑起来给你一刀。
某种莫名的预感告诉我,他就是那道视线的主人。
我们之间的距离遥远,我看不清男孩的脸,只能根据肤色判断他比周围的人肤色都要更深,比有罗姆人血统的迪克还要深一个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