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是个心软的孩子,他房里的丫头却都不是好相与的。那金钏最是个磨牙的。能在王氏房里侍候那么多年,手段心机也不差。
再有金钏和玉钏是亲姐妹,两人又都是家生子,二人又是王氏房里出来的,跟宝玉也是自小的情份......袭人想要在宝玉房里长久的呆下去,除了宝玉便只能依靠她这个老太太。
只要袭人有这个心思,今儿这盘胭脂鹅脯,就是个机会。
和贾母想的不错,袭人看到这盘胭脂鹅脯后,就动了心思。接了赏赐也没说立时便动筷子,自己意思意思的尝了一口,便将整盘胭脂鹅脯分与屋里的大小丫头了。
金钏嗤笑一声,掀了帘子回炕上躺着去了。袭人见此,温婉的笑笑,轻声吩咐小丫头看好炉火,便起身去正房谢恩了。
这一谢恩,就没回来,一直陪着贾母和宝玉这对祖孙到就寝的时辰。
贾母现在没有私房,除了月例银子就是针线房做的几套衣裳。只邢夫人吝啬,再有贾母一件旧衣也没有,所以新做的衣服刚够换洗,贾母也没拿出来赏人。
再一个,她也没有王夫人那种喜欢用旧衣裳人的习惯,唯一能赏的不过是一盘点心,一道菜罢了。
袭人最是有心机,她能不知道贾母如今的窘迫。遥想当今,老太太的私房都能将架着箱子的底座压塌了,如今却还不如她呢。
不过袭人刚想到这里,心就一阵抽痛。
晴雯那个小蹄子,她跑就跑吧,可她个烂心肝的,竟然拿了她的私房跑了,她攒下点银子容易嘛她。
前两年倒也罢了,那时候老太太和二太太手里漏一漏,就够他们家在京城盖三间大瓦房的。可今年,尤其是今年下半年,宝玉过的都艰难,更何况是她这个贴身丫头。
唉,地主家的丫头也不容易呀。
.
袭人和老太太胜利会师了。然后接下来老太太就有了一个可用的人。
老太太拿出她为数不多的月钱,叫袭人按着她给的方子配上一副药,然后再弄成药粉带回府。
她叫袭人悄悄的去灶上,等待时机将药粉下到凤姐儿爱吃的那道奶汤里。
等到袭人将药粉下了几回后,老太太便又叫袭人在府里传了流言。
大太太为了叫娘家侄女入府为平妻,特意下药坏了琏二.奶奶的身子。
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后,凤姐儿那里自然就知道了。听了这消息后,凤姐儿首先是一惊,然后就对这个消息呲之以鼻。
她那婆婆更喜欢正面刚,这种阴损的下作手段不能达到爽快的目的,她才不会做呢。
可平儿却没凤姐儿那么笃定,不顾凤姐儿的不以为意,直接让人拿了帖子去请太医。
然后凤姐儿就傻眼了。
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脉相明显着呢。
“......二.奶奶中毒不深,老夫给开个单子,吃上三五年想来便无碍了。”
凤姐儿:“......”三五年是不是太长了些。
等太医离开,凤姐儿没有伤心脸上全是狰狞狠厉,仿若恶鬼临世,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平儿见了又是惊又是怒,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凤姐儿不好,她也别想好。
凤姐儿心里明白这事不是大太太做的,可无论这后面是谁的手脚,凤姐儿也对大太太起了迁怒的心思。
而且她们往日有仇,近日有怨,出了这事,不趁机做些什么也就不是她王熙凤了。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大房的婆媳正式进入了对抗期,将三十六计和各种兵法摆上了日程。
其实众人都不傻,都看得明白这件事情会是谁下的手。
一是老太太,二是二太太。
打贾敬生日,驾鹤之事一出来,两房皆以为老太太命不久矣,双方的内斗也正式摆上前台。
当时就有传言说是贾琏凤姐儿一房无子,爵位必然会落到宝玉身上。这消息一看便是二房传出来的。那么笃定,自然是贾琏或是凤姐儿不能生了。
但那时谁也没往那边想,哪怕是请了太医过府看诊,只要你不往这方面问,太医都不会告诉你。
人家还盼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
如今大房和二房仍旧不和不说,大房和老太太也是隔心隔肺冷漠异常。
再联想到凤姐儿回府等等事情,那么给凤姐儿下药的人也有可能是老太太。
其实除了老太太和二太太,还有个人是真的在这一场博弈中帮了袭人一把的。
那就是赵姨娘。
做为家生子,赵姨娘的人脉比旁人想的还要深。袭人多次去灶上,又总是盯着凤姐儿的膳食,赵姨娘那边就知道了消息。也多亏了赵姨娘帮着袭人扫干净尾巴,否则袭人保准没好果子吃......
此事皆是后话,暂且不提。只说除夕这日荣国府各房分着过,王夫人凄凄惨惨的躺在床上养病,没有儿子也没有女儿,身边只有两个王家出来的丫头,还是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一时悲从心来,又放了无数个屁后,才写了封信叫人赶明儿送到荣亲王府去。
荣亲王府今年多了一位侧妃,除夕并没有比往年多了什么不同之处。
当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太医多次叫当今放权静养,多不定还能再活几年。
让皇帝活着的时候放下手中的权利,那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是太医们也不说了,由着当今自己糟蹋身子去。
当今不知道又想干什么,今年宫里的宫宴又如期举行了,荣亲王没带儿女,只带了正妃进宫赴宴。
其他的侧妃侍妾和一干皇子皇女都留在府里各过各的。
这是元春进王府的第一个年,她自然希望有个好兆头。可惜别的侧妃庶妃娘家都有送年礼到王府,就只有她和迎春这里,眼巴巴的等到除夕,竟是一个屁都没等来。
一时心情不畅,元春也懒得跟迎春装贤惠只打发迎春回她自己房间,便和抱琴开始抱怨起府里做事有多不靠谱来。
“娘娘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岂不受累。奴婢已经派人去打听了,咱们太太已经回府了,府里现在虽然还是大太太管家,想来用不了多久,等太太身子痊愈了,府里再不会怠慢的娘娘这里......”
元春闻言轻轻一叹,“也不知道太太如何了,咱们在这王府里竟是直到太太出了那里才得了消息。若是早知道,必要去求了王爷不叫太太受那等罪。”
最重要的是有个进过牢房的母亲,元春的名声也没了。
“谁说不是呢,消息倒是瞒得紧。想来不是府里尚不知晓便是有意瞒着咱们这里,怕是防着娘娘去求王爷呢。”
“珠大嫂子越来不像样子了,回头传我的话,叫太太将兰哥儿抱过来教养,以免将来再养成六亲不认的左性。”
那怕是不能够,珠大奶奶看兰哥儿跟眼珠子似的,怎么可能让太太抱过去。
这话怕说出来元春再恼了,抱琴又将话题转到了贾母和宝玉那头。
元春对这个祖母还是有感情的,贾母现在过的日子有多清贫,元春也都听说了。
于是元春叫抱琴将明儿给荣国府准备的赏赐里多给老太太准备了两匹上用的料子。
旁的...她也拿不出来。
“二丫头那里可有给大房准备的物件?”元春只给二房和老太太准备了东西,大房那里,元春自是不乐意出一个子,不过转念想到迎春,元春便顺势问了一句。
听到元春问,抱琴抽了抽嘴角,“二姑娘房里没动静。奴婢抽空问了一回唐糖,唐糖竟然一脸诧异,好像我问了多么奇怪的话。”
那对主仆,真跟天聋地哑没两样了。
一个守在屋里天天看什么太上感应篇和一边看棋谱一边跟自己下棋。一个天天坐在屋子里没早没晚的做女红。每次得了料子,衣衫裙子荷包鞋袜,各种帕子和墙绣,炕屏转眼间就能将料子用个七七.八八,不带有半寸剩下的。都不知道这对主仆想什么呢。
听到抱琴的形容,元春也无奈了。
她感觉自己不是找了个帮手回来,而是请了个祖宗。
她对迎春说,自家姐妹无需请安那套,甚的客气。于是从那天开始,这个小堂妹就真的再没有给自己请过安。自己想见她都得派人去请她过来。
还有那个叫唐糖的小丫头,自己将她给迎春的时候,训话说不要贪玩,尽心侍候云云。
然后那小丫头就真跟她那主子一样,能不出房门就不出房门。
一日三餐和点心都有她这边的人统一弄来再给她们分送过去,月钱也是由她的人去帐房一道取了,再叫人分给她们主仆。
然后这一来二去的,人家主仆什么都等现成的,她们到是成了那个操心干活的了。
元春叹了口气,她们姐妹四人都是在老太太膝下教养,也不知道老太太到底是怎么将人教养成那样的。
“四丫头竟是那般身份,我竟是一点不知。”
抱琴也感慨的点头,谁能想到呢。
不过说起惜春,就不得不说起黛玉。元春眼睛微微眯起,对这个表妹全是厌恶。
母亲吃的亏,家里这一年闹出来的风波竟有大半来自她。这如何能叫元春不着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