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岛美嘉用身体去感受节拍,在舞台上走动的频率,音响的震颤,她用那些去完成她的音乐。”曹成右看向赵乐菱,“我们都清楚那有多难,我们也都清楚那对你来说,却不是困难的事。”
郑在日补充道,“你不能登台最根本的原因是对声音敏感的话,那就放弃降噪耳机,直接赌上耳朵,耳塞或者是别的,一定有方法可以堵上你的耳朵。”
“只要解决了声音问题,你就可以登台了。”姜振威问沉思中的赵乐菱,“你的想法呢?”
赵乐菱的想法是,“你们难道就没想过,如果工具能做到搞定我的声音敏感性,我怎么可能没试过呢?”看他们愣住,叹气,“多贵的降噪耳机,多贵的耳塞我都试过,后者的效果确实比前者要好那么一点,也是有限度的。”
尝试过市面上所有能尝试的方法后,赵乐菱才会选择放弃,“哪怕我戴上耳塞,我能到游乐园的门口站着了。但我还是没办法靠近云霄飞车那样的器械,三百米还是五百米我不确定。但演唱会一定更吵,歌迷离我一定更近,这是可以肯定的。”这招根本行不通。
这招都行不通,同公司的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准备放弃,曹成右却开口说想跟赵乐菱单独聊聊。
琴房里,赵乐菱坐在钢琴前,曹成右倚着钢琴望着她,在开口前先听她说。
“你如果还想讲什么我为你好巴拉巴拉,我们最好结束这个话题。”赵乐菱面无表情的看过去,“如果你不想上午的事再来一次的话。”
曹成右还真没打算讲什么为你好啥的,不过,“你对这东西那么敏感吗?我不是要讲这个。”
“那你想讲什么?”赵乐菱很怀疑,“不是我敏感,是你干过太多次了。”
张嘴想反驳的曹成右想了想好像是这样,还是跳过,说他本来想说的,“你需要我推你一把吗?”
“什么?”赵乐菱再度怀疑,“这是迂回版的我为你好吗?”
“这是我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不想登台。”曹成右对此事抱着很开放的态度,“你如果真的不喜欢登台,不想亲身感受你的音乐感染了多少人,那我就先走。但如果你单纯是耳朵的问题,还是想登台的,只是过不去这一点,我就想问问,你需不需要我推你一把。”
沉默半秒的赵乐菱不回答问题而是反问他,“你吃什么了这次居然回先问了?之前不都是直接上的吗?”
“赵乐菱小姐,首先之前的事我道过歉了,其次之前我会直接推进是因为项目跟我有关。那不止是你的项目,也是我的项目,我的出发点是让我们的项目更好。”曹成右怕她生气先举手投降,“此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纯粹想帮忙,你要觉得我多事了,当我没说。”
说完曹成右就准备走,转身时又犹豫了一下,迟疑着开口,“你确定你不想登上由你主导的舞台吗?聚光灯下你是全世界的焦点,你确定你不想?”
依旧没有正面回答问题的赵乐菱还是反问,“为什么你认为我想?”
所有的歌手都想啊,哪怕不是歌手只是乐手,钢琴手、吉他手,任何一个音乐人都向往大舞台。
如同没有一个演员只是想要对着镜子表演,不在乎观众有多少一样。
这么想的曹成右没有这么说,他说的是,“中岛美嘉的舞台导演告诉我,他们提前一年准备舞台,项目立项之处,所有人都不看好。哪怕是中岛美嘉自己都抱着怀疑的态度的。
可每一场练习她来的最早走的最晚,还不停的鞠躬感谢所有人,她已经一无所有只有舞台。”
“你知道演员里有戏疯子吧,我不知道我算不算。但我就算是高烧烧到人都糊涂了,只要站在舞台上,台下的观众掌声响起,追光打在我的脸上,我就如有神助。”
曹成右说,“歌手可能也是那样的,当她站在舞台上,她就能..我不知道,满血复活?”
赵乐菱斜了他一眼,食指按着琴键随手谈了几个音,嘟囔了一句,“我真的会被吵死的,那种状态下根本没办法唱歌。”
这话一出曹成右就懂了,左右扭头推了个转椅过来,跟她讲,“我第一次登台的时候失声了,初中,跟我们学校话剧社的学长姐们一起登台,我都要被吓死了,人都是木的,紧张的死活发不出声音。”
伸手给她比划的曹成右说,当时在学校的大礼堂里,台下不止有同学老师还有他的妈妈和姐姐。
他无敌想表现好,可就是因为太想表现好了,反倒烂的差点被轰下台。
“到现在我偶尔还会做我僵在台上的噩梦,醒来能被吓出一声冷汗。”曹成右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你能想象我当时有多窘迫吗?”
赵乐菱能想象她要是站在舞台上很可能也会这窘迫,搞不好比他还夸张呢,“然后呢?”
“然后一场一场的过啊,从小舞台到大舞台,拍了电影又回归舞台剧,时间治疗了一切。”曹成右表示他没什么特别的招数去解决,纯靠时间的力量。
这话赵乐菱就听不懂了,“时间的力量没办法改变我的生理缺陷。”
“你那个叫什么生理缺陷明明是优势吧?”曹成右笑看她,“你忘了你因为耳朵敏感录音的时候多厉害吗?我看过你录乐队啊,四十人的乐团,一个音错了你都能听出来,这是绝对的优势!”
眨巴着眼睛的赵乐菱想了想,“优势在某些地方会变成缺陷啊,我们在说的难道不是我没办法登台?”
“我们在说的难道不是你能不能硬扛过去吗?”曹成右秉持着推一把的任务,“你的敏感就像我的紧张一样,既然没有任何方法去解决,那就只能硬扛过去。还是你认为,我紧张是小事,你耳朵敏感是大事?”
倒也没有这么想的赵乐菱有点无语,“所以你说的解决方法就是硬扛过去?那有什么好说的,能抗我早扛过去啦,难道我是不想抗才不干的吗?”
“对啊。”曹成右说完差点挨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让她先听,“你知道时间没有那么伟大能解决一切,能被时间解决的问题都是因为当下的我们认为我们做不到。”
曹成右看她白眼都翻出来了,摸了包烟出来,边点烟边往窗口走,开了窗背对她抽着烟,语气轻松的跟她讲,“你知道我三岁我爸就抛弃了我妈和我姐姐,跟一个女人去了美国吗?一分钱都没给我们留下就走了。”
僵住的赵乐菱非常想说我不知道,可这个时候打断人家是不是不好?
没被打断的人持续发言,说他从小到大父亲这个角色就不存在,说他从小到大都厌恶父亲这个角色。
偏偏他的父亲业内闻名,他的父亲红到都已经远走美国还有一帮粉丝呢,粉丝还会去家里找妈妈,简直奇葩!
随着他出名,随着他的父亲是谁被众人所知。随着新闻的各种报道,他的父亲来找他了。
那个男人嘴上说着我很想你之类的废话,实际上没什么愧疚的想法,起码他看不见。所以他依旧很厌恶那个人,或者说更厌恶了。
但是在某一天,很平常的一天。那天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那天他既没有跟父亲联系也没有跟母亲联系,那天的天气都很平常,那天他有演出。
非常顺利的演出之后是记者采访,那位记者是否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他已经记不清了,他能记得的是..
“我那天就如有神助,前天彩排的时候我嗓子使用过度,停了一天排练,大家都很担心登台会不会有问题。
聚光灯打下,一切顺利,顺顺利利到结束。我去采访的时候心情无限好,给好多粉丝签名了,怀里还抱着他们送的花。”
夕阳西下,暗淡日光中的男人,讲话的语气依然是轻松的,轻松的说,“记者的问题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你父亲说你很像他。要是以前我会直接走人的,所有跟那个男人有关的问题我都不会回答。”
“但那一刻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放开了,就很自然的说,我歌唱的能力遗传自我的父亲。”
曹成右灭了烟,转过身背对光,表情藏在阴影里,隐约是笑着的,“说完,我自己都愣住了,新闻却上了头版头条,说我们父子世纪大和解。”
从阴影里走出来的男人确实是笑着的,赵乐菱清晰的看到了他的笑脸,很不解他为什么能笑,倒是理解了,什么叫成熟的男人自带柔光。
那是过尽千帆后的坦然,这位大概就是活着本身就是一本故事书的存在。
重新坐回她身边的曹成右温和的笑着,笑着跟她讲,“我对那个男人一度也可以称之为生理性厌恶,他存在的本身就让我觉得这个世界糟糕透顶。
但舞台下的观众们,我手里抱着的花,哪怕就是隔天的头版头条都让我知道,没有什么坎是迈不过去的,只看我们想不想。”
“我想要站在舞台上,我热爱舞台。所以,是的。我遗传到那个男人最具魅力的地方,那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你也一样,你也可以坦然的承认你热爱舞台。然后自己去评估,你的热爱是否足以抵消生理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