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勾着烟卷边缘扫了条线出来沾上烟卷的赵青禾,满意的看着自己多年没玩也没生疏多少的手艺,接着打火机的火苗舔舐烟草,烟雾徐徐挡住眉眼的工夫,冲老头笑言。
“您要是那么喜欢那根东西的话,外面那四个我一次性给您都割回来,再加上孙子辈的,我凑个整,给您当新年礼物——”
脑子里还在想“割”什么的赵老爷子反应过来时就被烟呛到了,边咳边骂她,“你敢!我把你脑袋割了!”
抽着烟的赵青禾也呛得直咳嗽,这玩意儿劲太大,咳的不行还不忘怼他,“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
老爷子愣怔片刻仰天长叹,“你怎么就不是个儿子!”这要是个儿子,赵家能绵延百年!
这话赵青禾听烦了,“有事说事,没事我走了。”
“招赘绝对不行,我不同意。”老爷子想说的就这一句,“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的嫁妆我会给你安排好的。”
撑着桌子起身灭烟的赵青禾表示随便他折腾,走前还顺走了那盒烟丝和烟纸,光明正大的跟爹说,借我玩两天。
那态度嚣张给老爷子哭笑不得,这个女儿他真的太满意了,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她为什么就是个女儿!
女儿在外面一贯是以赵少爷的身份示人,弄得别人都跟老爷子打听,赵家是不是多了个五少爷。
五少爷第一次穿着男装出现在老爷子面前的时候,老爷子恨得捶胸顿足,家里要是真有个五少爷,他就是现在闭眼都不亏!
可家里只有五小姐怎么办呢?想办法嫁出去啊,再不嫁就成祸害了。
以己度人,赵老爷子能肯定,他活着还好,两腿一蹬,这个家除了赵青禾一个都别想活。
那四个蠢笨如猪的崽子,白长了几十岁,连谁是敌人都搞不清,还玩什么争产大戏,玩个屁!
以为人家卖公司,自己创业就是不想争家产?这得多蠢才能想得出来?
人家那是懒得跟你们废话,有什么好说得?到时候一锅端,全宰了看谁敢跟她争!
他们家这个女儿啊,是头吃人肉的狼,跟野狗抢食她是不屑的,杀了人吃肉,才是她的作风。
还是那句话,这怎么就不是个儿子!老天不长眼啊!
老天极为不长眼的非把儿子变女儿,赵老爷子就只能想办法尽快把女儿嫁出去。
可他对这个女儿恨是真的恨,爱也是爱到了骨子里,这是最像他的种,他那么好一个女儿,哪个崽子配得上,谁都配不上!
赵青禾的相亲局前后折腾了三场,不是一对一的相亲局,老爷子弄了个大宴会,把有资格成为未婚夫后备役的人都叫来,让女儿挑男人。
结局么,还是那句话,全是歪瓜裂枣,赵青禾一个都看不上。
老爷子暗搓搓的也看不上,也就没逼着赵青禾非得现在就选人,假模假样的说什么先接触着。赵青禾当他放屁,活儿我干了,给钱!
又签了张巨额支票出去的赵老爷子成天在家唉声叹气,他这个女儿快成心病了。
拿了卖身的钱转头就给兄弟打电话的赵青禾,对赵老爷子的心病没什么想法,对兄弟的长吁短叹很纠结,这不是有钱了么,还是我做了大牺牲弄来的,你又咋了?
同为二代,同样是家里老爷子龙精虎猛的二代,白俊烨也碰到了二代会碰到的问题,被老爹压制。
白家在争产上的问题微乎其微,他也是老来子,跟大哥差了两轮,叫爹都没问题。
家里在他出生前就定了大哥当继承人,二哥有早就进部队了。他爸对于小儿子进不进部队的不强求,想在外面玩就在外面玩呗。
可他玩着玩着跟赵青禾玩到一起去了,两人还直接垄断了一个行业,这孤男寡女的,没点东西?
赵青禾给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你爸想棒打鸳鸯?”
“鸳你个头,别成天跟李秉宪瞎学,那家伙小学都没毕业,你跟他都学了什么东西!”白俊烨让她闭嘴老实听着,还没到重点呢。
重点可以简单概括为两条路,白爹让儿子两条路任选一条,就是别想兼得。
“哪两条?”
“一,出国。”
“二呢?”
“跟你拆伙。”
赵青禾皱起脸,“这不还是棒打鸳鸯么!”
“别卖蠢了,跟你说真的呢。”白俊烨表示我很严肃。
两位算得上有国家级大佬罩着的二代们,在大年初三这个回娘家的好日子里聊拆伙那么大的事,搭配大事件的下酒菜却简陋的是猪油拌饭。
就是最简单的猪油拌饭,一碗白米饭,一勺猪油,一勺酱油,三者混合拌在一起,没了。
这是赵青禾做给自己的夜宵,她被老爷子的烟叶子勾起点过往的回忆。
想当年,她就是吃上了这口猪油拌饭,决定这辈子都跟着大哥,命都能给他。
真正少女赵的青春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就是猪油拌饭,那口饭香得她记了一辈子。
如今再吃,也不知道是好东西吃多了,还是韩国的米不对,猪不对,连酱油可能都不对,总之这口饭腻味的很。
“我们两的产业得彻底拆开,夜店、影院,还有一些拉拉杂杂的零碎,全部得拆分。”白俊烨给她倒了杯威士忌,很认真的跟她讲,“我们可以继续当兄弟,但我们不能一起做生意。不然就是白家和赵家联合,里面的危险..算了,你不用明白,你只要知道我们得拆开就行。”
赵青禾看了眼那杯酒,把挖饭的勺子往桌上一丢,起身往卧室走。
她还是住在总统套,过年,小情人们都回家了,没家可回的女明星也有行程要跑。
她这边只留了两个轮班的保镖,大佬们有事要单聊,保镖都退到门外去了,偌大的房子里,就他们两个人。
白俊烨说要来,她兴冲冲的做了一大盆猪油拌饭想着跟他分。当年她铁窗泪的时候,每年过年,大哥都给她带一大堆好吃的来,猪油拌饭是必带的,两人隔着铁栏杆吃的喷香。
当年的铁栏杆都生锈了,墙皮都剥落的房子里,猪油拌饭的香气,能让不少人都咽口水。
如今的总统套雕梁画栋,一张饭桌长的能当宴会桌使,可白少也就吃了一口拌饭就嫌弃不好吃,赵小姐也觉得口味不怎么样。
白少看兄弟生气了,跟在她后面絮絮叨叨的解释,我们就是产业拆分,该当兄弟还是当兄弟啊,这又不妨碍我们的兄弟情。
产业分开也不是什么坏事,我也不占你便宜,你七我三,你八我二。
“你九我一总行了吧!”白俊烨劈手拽住在屋子里翻来翻去不知道在翻什么的兄弟,“你总不能让我一毛都没有!”
赵青禾憋了一肚子火一直没法,他这一句直接给她惹毛了,架起他的胳膊一个扭腰,直接给人过肩摔飞出去两米远,砸在地砖上“咚”的一声闷响,给白俊烨都砸懵逼了。
好半天才回神的白俊烨张嘴就要骂,赵青禾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淡淡的一句,“你不信我。”
这个人不相信她,即不相信她能顶住家里的压力不跟他拆伙,也不相信他们拆伙后还能这么好。
所以他想拆分产业,把跟金钱有关的一切都分清楚,剩下的情谊就跟钱财无关了。
这个人可能以为他在保护她,保护他们珍贵的兄弟情不会因为金钱纠纷而分崩离析。他把所有可能破坏感情的因素都消灭了,兄弟就能一直做下去了。
赵青禾很了解自家大哥,虽然白少跟大哥不是一回事,但他们的内核是一样的,一样的宁愿我负天下人。
大哥真的只是因为小嫂子赶她走吗?赶她出家门就算了,她有的是地方住,可他是要把她赶离那座城市。
那座城市大哥不是一家独大,那座城市大哥洗白上岸了,那座城市不需要她了,她的存在是迟早会让两人争斗起来的。
她不是甘于人下的人,赵青禾很清楚自己不是甘于人下的人,大哥也清楚她不会一辈子给他当小弟。可赵青禾猜大哥不知道,她不是只拿他当老大的。
大哥赶走了她,也给了她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给了她随便到哪座城市都能翻身的人,听说她想去鹏城,房子都给她买好了,关系也给她打通。
大哥说,我对不起你,你嫂子你也知道,娘们唧唧的。
赵青禾觉得这理由不错,那就是因为嫂子吧。
当年是因为嫂子,现在是因为什么,家族压力吗?我真的把你当兄长的,插香磕头的时候,我想叫爹的。
我穿的第一件没补丁的衣服是你买的,我吃的第一口肉是你给的,我第一次知道汽水是什么味道,冰棒居然还有奶油的,这些都是因为你。
我真的想叫声爹的,我要是有个爹,就应该是你这样的。
拆分?好词。
赵青禾觉得游戏没意思透了,多年前走过的老路居然又走了一次,这一次甚至来得更快。人呐,还真是都一样,为财死,为食亡。
兄弟的一句“你不信我”讲的白少哑口无言,摊在地上望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沉默良久。
等他爬起来的时候,赵青禾已经找到了烟丝,给你卷了根土烟,边抽边咳嗽,眼尾隐隐泛红,那是咳嗽逼出来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