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缓看着镇国侯,再僵硬着转动脑袋将目光转移至自家爹爹脸上,最后注视着两位兄长。
见着他们都是一副高深莫测,胸有成竹的模样,再低头看看自己白嫩的小手,瞠目结舌:“一箭三雕,好计谋啊。”
别的不说——
荣王爷,那可是陛下的叔祖父。
得到他的支持就相当于得到了老臣们的支持。
这等一步三绕的成算心机,她哪怕再过八百年都学不来吧。
看着云清缓惊讶备受打击的模样,云清迟无奈地笑了笑,柔声道:“缓缓,这本来就不是你们女孩子该掌握的。更何况,你还小,不知道也很是寻常,不必过分苛责自己。”
可惜云清缓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云清迟的劝慰。她现在还陷在自己的怪圈出不来:“十一皇子和二哥也就比我大三岁。怎么他们就这么厉害呢?”
不过云清缓向来乐天,纠结了一下便愉快地决定把这件事归咎到生长环境不同,继续疑惑:“大哥,你既然说你有另一番见解。那你说说,陛下为什么执意褫夺柔平郡主的封号。连退路都不肯留下。”
云清迟挑了挑眉,看了云清喻一眼。
云清喻会意,走到门外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偷听之后,才又回到座位上,点了点头。
云清迟唇角这才溢出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冷意嘲弄,眸中似乎隐隐盛着对谁的讽刺:“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因为陛下后悔了。”
云清缓:“?”
云清喻:“??”
云清迟端起茶,动作优雅地啜了一口,放下茶杯,眯着眼道:“嘉泰郡主是陛下最为疼爱的福星,说是百般纵容也不为过。当时陛下被惠贵妃娘娘一劝,一时冲动,答应了娘娘的恳求。可是过后或许也觉得这么做是委屈了嘉泰郡主,更不消说还有甄贵妃娘娘,可能也在陛下的耳边吹风。”
“更何况……”
云清迟突然就不肯说了,而是夸赞着:“伯父,这茶倒是不错。也不知是哪里进来的。”
镇国侯瞬间懂了云清迟的意思,习惯性地摸了摸胡须,指着他笑道:“就知道你爱茶。这是前些日子梁家人特意送来的,乃梁家大少爷亲手烹制。外面可谓是千金难求。”
云清迟端着杯子,闭着眼嗅了嗅茶香,赞道:“怪道如此清醇生香。梁大少爷当真是不愧于‘清茶公子’之名。改明儿我定要上门和他好生讨教一番。”
镇国侯点了点头:“正是这个理,咱们两家合该多多走动才是。”
云正然看着镇国侯和云清迟两人打着太极,明白了什么,不动声色地撇了云清喻和云清缓一眼,端起茶拂了拂茶沫,淡笑不语。
云清缓见云清迟不肯说了,立马就急了。
她正听到兴头上呢,什么都没猜出来。大哥怎么就这么讨厌呢?
再看云清喻,见他也是满脸渴望地看着云清迟,灵机一动,云清缓故意道:“二哥,你可知更何况什么?”
云清喻很是诚实地摇头:“不知。”
又看向云清迟:“大哥,你继续说呀。我和缓缓都没听懂。”
云清迟看着两人,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腰杆仍旧是挺直的:“你们猜猜。”
云清缓:“……”
云清喻:“该不会是陛下不肯看到惠贵妃娘娘得如此赞许,所以才想要打压一下娘娘的声望吧。”
才一说完,云清喻就见云清迟,镇国侯和云正然一脸赞许地看着她,当即懵圈:“我说对了?”
云清迟轻笑:“元后娘娘早薨无嗣。陛下多年不肯立后,甚至抬了甄贵妃娘娘与惠贵妃娘娘分庭抗礼,共治后宫,不就是为了防止外戚干政么?如今惠贵妃娘娘在宗室中更进一步,已经隐隐打破了多年的平衡。陛下又怎么会允许这件事发生呢?柔平郡主这件事,就是一个契机。”
云清缓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个理:“这么说,我们这一次想要赢过二皇子府,并不容易。”
云清迟道:“这倒未必。”
云清喻追问:“怎么说?”
云清迟敲了敲桌子,道:“这次的源头仍旧是嘉泰郡主心中不服。若是柔平郡主的追封真的被褫夺,那么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二皇子面前矮上一头。所以我们不能退,但却可以适当地做出一些让步。只要继续保持着平衡,陛下自是不会再将此事放在心上。”
云清缓这下秒懂:“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即可。”
云清迟颔首:“正是。”
云清喻眼睛亮了亮,左手握拳,狠狠地拍了一下右手:“这么说,只要让柔平郡主保留着郡主封号下葬,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云清迟见云清喻和云清缓二人终于明白了过来,非常满意:“所以,你们知道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做么?”
云清缓突然间茅塞顿开,正值兴头。见云清迟发问,激动道:“找到柔平郡主没有陷害二皇孙的证据即可。”
云正然看着云清缓突然间红扑扑的小脸,禁不住笑了出来:“那我们该如何做呢?”
“这……”云清缓被问住了。
难道不是让宗正司查么?难不成这还有个什么讲究?
云清喻看着云清缓不知所以的模样,毫不客气地笑道:“这你就不明白了吧。陛下铁了心想让柔平郡主被定罪,宗正司定会揣摩陛下心思,又怎么可能真的愿意仔细查呢?这时候,就需要一个极具威望,且与二皇子府和六皇子府都没什么关系的人,主动请缨做这一个领头羊了。”
云清缓看着云清迟抑制不住的笑容,奇特又带着一些期待,福至心灵:“梁大师姐。”
“正是。”镇国侯道:“梁家人虽不入仕,却地位超然,又有太.祖皇帝不杀之,不辱之的遗命。若是梁家人出面,哪怕是陛下也得礼让三分。”
镇国侯说完,云正然便朝着云清迟道:“迟儿,为父已经下了帖子,你明日便带着缓缓登门拜访。梁大小姐毕竟救了缓缓性命,如今身子大安,不过府聊表谢意,着实说不过去。”
“是,孩儿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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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缓不太愿意去二皇子府,所以这些天就只是焦灼地在府内等着消息。
十一皇子过来的时候恰巧看见她披着厚厚的绒毛披风,坐在亭子中,背对着自己,看这模样像是在喂鱼。
走了过去,发现云清缓正掰着馒头,百无聊赖地一块一块地掷向水中,坐在了她的身旁,笑着道:“怎么?喂这么多,也不怕鱼儿吃撑。”
云清缓听到声音,放下了手中的馒头高兴地转过头:“殿下,您来了。”
十一皇子看着云清缓激动欣喜的表情,很是得意:“表妹这么高兴见到我?”
“当然啊。”云清缓接过锦帕擦了擦手,又拿起自己身旁的一个荷包,很是高兴地递给十一皇子:“我才做好,正想着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个给殿下呢,殿下就来了,可不是心有灵犀么?”
十一皇子低头看着云清缓手中精致的荷包,褐色的云锦为底,白色的针线细细密密地绣着一只展翅的大棚,宽大的翅膀边是黑色的玄羽,扶摇直上,欲达万里。
“好手艺。”十一皇子惊叹道:“表妹,这是你亲手做的?”
“自然。”云清缓特别得意:“我好歹学了这么久的女工。虽然还是比不上表姐,但是相比以前已经是很大进步了。连娘亲都夸我做得好。”
十一皇子接过荷包,爱不释手地左看右看,取下了腰间的玉佩,将这个荷包挂了上去:“瑾在此多谢表妹。”
云清缓毫不在意地摆着手:“殿下在我受伤的时候送了我那么多东西。我自是要礼尚往来一番的嘛。”
十一皇子得了云清缓送的荷包,愉悦的气息简直要从内至外散发出来。他看着云清缓,却时不时地用手指绕着荷包上的穗子,掩饰般地转过头看着波光凌凌的湖面,唇角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云清缓倒不知道自己这一番举动成功地让十一皇子阴霾了好几天的心情重新复苏,她现在就关心一件事:“殿下,柔平郡主的事情,有结果了么?”
“嗯。”十一皇子就是要过来和云清缓说这个的,见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不动声色地将一杯热茶塞进了云清缓的手中:“梁大小姐当真是厉害。嘉泰那边说柔平是用见月苦花害了阿泽,梁大小姐则通过柔平生前的好友,常去的地方,直接否定了柔平拥有见月苦花的事实。又在二皇子府严密的走动调查了一番,还真让她查出了真凶。”
“嗯?”云清缓抬头看着十一皇子,有些不敢置信:“二皇孙当真是被人害的?”
毕竟半年前这件事闹得不可谓不大。
二皇子嫡长子命在旦夕,甄贵妃在明熙帝面前哭天抢地,太医联动会诊,集体进驻二皇子府,三司联合查案,可到最后都只得出了个二皇孙是食物中毒的结果。
犹记那段时日,就连姑母惠贵妃都没有让她进宫请安,甚至告知镇国侯府没事不要在外随便走动,就怕惹上一身腥。
十一皇子点了点头:“是二皇兄府上一个不受宠,被嘉泰欺辱过的侍妾。”
“自作孽不可活。”云清缓没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