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月爱丽丝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而是继续低头看自己的课本。
夏山迎有些尴尬,被纱月爱丽丝落了个冷脸,小孩子的自尊心受到了挫折后,气哼哼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一整天。
这个怪怪的转学生都没有跟任何人说话,有几个看她长的很可爱的男孩子凑过来想要跟她说句话,也被她孤僻到极致的性格吓跑。
黄昏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散在纱月爱丽丝瘦萦的小身板上,她穿着帝丹国中的制服、但是却像一个牵线木偶似的行动都很木讷。
也不知道这个刚转来第一天的转校生是怎么知道卫生工具在哪里的。
在所有人都走了之后,她径直去拿了扫把和抹布,默不作声的准备开始打扫卫生。
夏山迎虽然被她落了脸,但还是对这个孤僻寡言的女孩产生了兴趣。
“纱月,你为什么都不理大家啊?”夏山迎拉开教室的玻璃窗准备弹粉笔灰,回头的时候看到纱月爱丽丝正在清理地面上的纸屑。
“我希望你们都不要靠近我。”纱月爱丽丝的声音轻飘飘地在寂静的教室里回响,好像一缕清凉的烟丝,只是存留那一刻便立刻消失。
夏山迎没听清,回头看她:“啊?”
娇小的女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一个冰块似地站在暖烘烘的夕阳里面,怎么也融不化那股逼人的寒意。
她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好像是谁落在地板上的,拥有超忆症的她记得……好像是靠窗第二排这个女孩掉落下来的。
“哇、哇——”门外飞来一只黑色的乌鸦,它直奔着夏山迎而来。
有尖嘴恐惧症的夏山迎浑身痉挛,尖叫着伸手去挥走乌鸦,乌鸦的爪子在她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后,飞进教室里。
小孩子大叫着,跌坐在地,脸色煞白捂着眼嚎哭。
血珠没入纱月爱丽丝的眼中,变成了奇异而又魅惑的色调,燃起她心里那颗暴戾的梦芽。
她像是超人一样,踩着凳子,一把抓住在教室天花板上乱飞的乌鸦。
然后……
一只手摁着乌鸦,另一只手拿着剪刀。
剪刀的尖柄一下、一下、又一下的没入乌鸦的身体里。
黑色羽毛的翅膀刚开始还扑腾着,可在第二下刺入的时候就彻底没有了动静。
乌鸦的血,染红了纱月爱丽丝的袖口,她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就像是屠宰场的主人看着自己的猎物,兴奋而又愉悦。
12岁的夏山迎已经吓傻了,年幼的孩子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除了哭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乌鸦的尸体被纱月爱丽丝扔出了窗外,就像扔掉一个垃圾似的无所谓。
满手是血的纱月爱丽丝站在嚎哭不已的夏山迎面前,简单的说着:“没事了。”
夏山迎不敢把手放下来,她死死地捂着脸,满眼都是血肉模糊的乌鸦。
哭声引来了值班的老师。
老师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看到夏山迎的手臂上有一道渗血的划痕,而纱月爱丽丝手里拿着剪刀、满手是血。
那天是纱月爱丽丝的生日,但是却因为这场意外被老师认为是反社会型人格会伤害同学的恶人。
夏山迎因为受惊过度,高烧住院,没有人替纱月爱丽丝解释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夏山迎病情好转,准备了一大堆礼物想要感谢这位新同学的时候,得知纱月爱丽丝退学的信息。
“她没有伤害我,她在帮我!你们怎么可以这么误会她!”夏山迎手臂上缠着纱布,据理力争地向每一个人讲述当时发生的事情。
可是老师却告诉她,纱月爱丽丝已经退学了,不会再回来上学了。
是因为她,夏山迎想。
小孩子找到了自己做警察的舅舅,无论如何都要得知那位同学的家庭住址,她想要当面道歉。
可是,住址是找到了,但人却失踪了。
据说是因为老师打电话到了家里,孩子的父亲以为那个孩子又动手伤害同学,和女儿发生了争吵之后,那个女孩夺门而出再也没有回来。
?
桑月听着百田陆朗讲述着10年前的那件事,那件让纱月爱丽丝离家出走遇见Gin,加入组织的事情。
现在桑月理清了,怪不得……怪不得夏山迎对自己说的那句奇怪的话。
——“我想去帮助那些进入黑暗里的同僚们,让她在黑暗里的日子不要行走的这么艰难,虽然我能提供的力量很微薄。”
也怪不得夏山迎会独自一人去找苏我千城。
这个家伙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知道纱月爱丽丝10年前离家出走之后,可能遭遇了什么事情。
在癸海寺的那件事里,夏山迎比任何人都提前看穿了真相,她知道苏我千城可能和纱月爱丽丝都出自一个地方。所以夏山迎没有告诉任何人的去找了苏我千城。
她怕纱月爱丽丝的身份被其他人知道,想要把整件事的影响浓缩到最小。
这个笨蛋。
桑月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呈现出什么样的表情。
纱月爱丽丝应该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夏山迎,这不会遗忘的大脑,是不可能认不出来的。
夏山迎也第一时间认出了化名为有栖桑月的纱月爱丽丝,两个人揣着明白装糊涂,谁也没有直接挑明这一层关系。
桑月忽然开始有些难过。
纱月爱丽丝真的很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她在蜡烛前许愿自己能够立刻死掉,一把推倒了自己的蛋糕。
不仅仅是因为父亲没有陪自己渡过一年只有一次的生日,还因为自己今天在学校受到了巨大的委屈。
老实说,她当时真的很像把剪刀插在夏山迎的身上。
但是她忍住了,拿乌鸦作为替代品,释放自己心里的那股狂热。
——“我要怎么样才能成为她那样的孩子。”
她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克制自己,不去伤害别人也不要变成人人害怕的孩子。
但从学校回来的路上,纱月爱丽丝知道,她这辈子都不能成为那样的孩子了。
作为旁观者的桑月无法体会那种不被任何人理解和信任的感受,但是她替纱月爱丽丝感觉到惋惜。
在所有人都告诉她要压抑住伤害别人的本能时,只有Gin告诉她,她没有错。纱月爱丽丝便不管不顾的把他当成了救赎,沉浸其中。
父亲临死之前还是把生的希望给了她;
如果夏山迎那个时候没有发烧的话,她凭借着善良耿直的性格或许真的可以和纱月爱丽丝成为朋友;
西川上谒真真正正的喜欢纱月爱丽丝的灵魂而不是这个皮囊。
纱月爱丽丝和真正的救赎擦肩而过,却每一次都没能抓住。
桑月怀着沉重的心情推开门的时候,有一个人站在走廊的尽头。
略微发沉的夕阳落在他肩膀上的肩章上,给那上面的樱花花纹增加了许多的沉重。
影影绰绰的身影被拉长而又虚无着散开,他个头很高也很俊秀,白白净净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双手抄在裤口袋里,融在夕阳里面,身周轮廓有些虚晃。
桑月和他对视一眼,彼此都没说话。
有一种温暖而又舒缓地色调从景光的眉宇间流淌,桑月朝他自然地笑笑,二人并肩一起下了楼。
“你不把这件事告诉Zero吗?”他问。
桑月也不知道景光是怎么听到她和百田陆朗在心理咨询室里的谈话内容,明明房间里的隔音做得非常好,可能是卧底DNA动了吧,他收获了很重要的“情报”呢。
“不能告诉他。”桑月想都没想。
“因为‘樱’是机密事件吗?可是你曾经的那些经历,没有必要瞒着他啊。”
确实没有瞒着的必要。
可那些经历也跟她没什么关系啊。
降谷零得知纱月爱丽丝人生之后的同情,也跟她桑月没有关系。
纱月爱丽丝想要的不是降谷零的共情。而是她心爱的那个男人黑泽阵的共情。
“事情都过去了,没有什么再说的必要了。”桑月冲着小太阳坦然一笑。
“那……你还喜欢那个Gin吗?”
桑月看着外面的天色,开始逐渐变得赤红和温暖,玻璃窗上倒映着她云淡风轻的表情,而通过这个倒影,桑月发现景光一直都在看她。
“我?我不喜欢。”桑月直截了当的回答,但是纱月爱丽丝……她就不知道了。
或许还喜欢着吧,也或许在那天的天台上,被Gin的那颗子弹打穿了吧。
“或许,你可以考虑警校毕业后直接顺势脱离那个地方,不做公安去考刑事部什么的也可以……”
“依照我对那个地方的了解,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桑月耸耸肩。
毕竟,有栖桑月可是Gin和组织培养了十年的人。
十年的心血,怎么会怎么轻易的就放弃掉呢?
纱月爱丽丝的事情可以说,但是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说。除非降谷零向她保证自己不会去组织卧底,桑月也可以跟着一起退隐。
但这位国性恋者,知道了有一个这样的恐怖组织存在,怎么会不去呢?
现在的降谷零还没进入“Zero”,对于公安来说,只是一个还没参加公安考试的警校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