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黑皮青年的动作尤其轻微,像黑夜里的灵巧的猫一样。
他走到床头,拿起上面的病历,看到上面写着的“腹部贯穿伤,失血过多,休克,生命体征较低,注意感染”后,神色一瞬间变得极为可怕。
黑发猫眼的青年看着依旧脸色苍白的迹部纱织,心疼地想要伸出手去触碰她唯一露出的脸,最后仍是犹豫着停在了半空中,没有往前抚摸下去。
迹部纱织眉头不再皱起,呼吸均匀,表情放松,似乎是进入到了任谁都不忍心打扰的美梦里。
两人珍视地看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直至清晨破晓,他们的身影才从病房里消失。
阳光照入病房,迹部纱织缓缓睁开了眼睛。
睡得好舒服啊……是最近少有的完全不做噩梦的一晚。
只是……她平时睡觉不太老实,被子竟然一整个晚上都没被她掀飞过?
看着自己身上难得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迹部纱织奇怪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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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不停的有人来探望迹部纱织,警视厅的人尤其多。甚至还有帝丹中学的学生和家长前来感谢间接救了他们命的女警,直到护士忍无可忍地说道“病人需要休息”,柳眉倒竖地把人全部都赶走。
只剩下迹部父母和迹部景吾坐在病房里,抱着手臂看着她。
迹部纱织低下了惭愧的头颅,认怂地等待审判。
“纱织,辞职吧,不要再做警察了。”迹部亚理纱脸上的表情是少有的冷漠,语气强硬。
“母亲,我真的没事,我不想辞职……”迹部纱织悄悄地打量了一眼他们的神色,心里暗叫不好。
迹部景吾啧了一声,青筋直跳:“下次打到的不是腹部,而是头的话怎么办?!太危险了!”
迹部纱织汗如雨下,她的腹部手术醒来后也确实一直都在疼,可她都不敢说出来。否则母亲和弟弟要更加反对她继续当警察了。
她只能将求助的眼神转向在她心里一直非常明事理的父亲。
“纱织,我想知道,你当警察出任务救人的时候——你铤而走险的度在哪里。”一直没有说话的父亲迹部慎吾问了一个一针见血的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迹部纱织自己都愣住了。
“你一直说会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我们尽管每天提心吊胆,但是还是相信你。”迹部慎吾的语气也是难得的平静中带着愠怒,“可是现在看来,你并没有做到对我们的承诺。纱织,你拼命去救人的时候,心里究竟有没有想过我们?难道说他们远远比我们重要吗?”
迹部纱织沉默了。
在救松田阵平之前,她就已经预料过会受伤了,只是没想到受的伤比想象中的严重。
她不是神,也没有超能力,除了那个难以用科学解释的和“未来的自己”相见的预知梦以外,她也和常人没有区别,有的只是一副会流血、会受伤的血肉之躯而已。
她想尽了所有办法,也只有这个办法能够既救下松田,又能得知因为蝴蝶效应而改变了的第二个炸弹的地点。
腹部受点伤,能够换松田和那么多市民的命。即使时间倒流,她也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不,准确来说,哪怕会要了她的命,她也还是会挺身而出。
她完全能够理解,当时松田阵平选择的牺牲自己救其他人的心情。
因为她和他,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人。
“父亲,并不是说其他人比你们重要,但我是一个警察,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迹部纱织抬眼,认真地直视父母和弟弟。
“我并不认为家境的优越会让我和其他警察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就像我昨天救下的松田警官,他也是随时做好了为千万市民牺牲的准备的……
如果不是我帮助了他,他昨天已经殉职了……他的父母,也会同样的伤心痛苦,他和我并没有本质区别。”
迹部纱织神色坚毅,语气坚定:“所以,即使重来一遍,我也还是会那样做。”
迹部亚理纱觉得自己胸口都被气得绞痛了起来,纱织以前好歹还会哄骗她说无论如何都会保证自己的性命,现在倒好,直接明摆着告诉她,自己当警察随时做好了殉职的准备!
“纱织,这个国家的警察并非缺你不可,并非少了你就无法运转,”迹部慎吾安抚着痛苦的妻子,对女儿说道:“如果你想保护市民,或者保护你所珍视的同僚,我有一万种方法都可以达到目的。”
可以花钱增设安保人手和增加警力保护市民,也可以培养精锐进入警视厅,保护她所珍视的警校同学……总之有一万种方法,唯独不应该是她这样拿命去拼。
“可是我想当警察,我喜欢当警察。”迹部纱织将头缓缓扭到了一边,脸色变得愈发苍白,“父亲,母亲,景吾,不用再劝我了,我不会辞职的。当警察这件事,能得到你们的支持我会很高兴,不能得到支持的话,我也还是会坚持下去的。”
“何况……杀死真央的凶手还没找到,我怎么会就这么轻易地死去。”
听完迹部纱织语气很轻却令人不安的最后一句话后,三人脸色都变了。
迹部亚理纱也变得脸色惨白,她正准备说什么,被迹部景吾拉住了手,后者担忧地说道:“姐姐不太舒服,先让她休息一会吧。”
洞察力绝佳的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迹部纱织的刀口伤口很疼,从一开始就在死撑。
她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来自家人炮弹连珠般不理解的审问。
姐姐的性格,骨子里是和他无二无别的倔强执着。
“那就以后再说吧。”迹部慎吾揽着妻子的肩膀,带着迹部景吾走出了病房,“好好休息,纱织。”
迹部纱织叹了口气。
病房的门又开了,是松田阵平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两大束花,一束是柔美的百合,另一束是火红的玫瑰。
“松田?”迹部纱织疑惑地接过他递过来的花,“怎么送两束?”
“有一束玫瑰放在了外面护士站,说是给你的,护士让我顺便拿进来了。”松田阵平帮她插好百合花,“百合是我送的。”
迹部纱织拿出玫瑰花束里的卡片,看清楚上面的字后,瞬间僵硬。
【纱织姐,注意身体,请不要肆意挥霍真央姐给你的第二次生命,愿早日康复——赤司征十郎】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看到迹部纱织僵住了,松田阵平问:“怎么了,这束玫瑰有什么问题吗?迹部。”
迹部纱织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是真央的弟弟送来的玫瑰。”
“真央,是你以前说过的童年为了救你牺牲了的赤司真央吧。”松田阵平看了一眼玫瑰花束里的卡片,看到“肆意挥霍”几个字之后,脸色变得极差,“虽然是你救命恩人的弟弟,但他这语气也太不客气了吧。”
迹部冒着生命危险挺身而出履行警察的使命,在他眼里怎么就成了肆意挥霍生命了?
“征十郎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小时候是个性格非常温和的孩子。”迹部纱织闭了闭眼睛,脸上浮现出愧疚,“真央死的时候,征十郎还很小,但是那一年内他同时经历了丧母和丧姐,或许压抑了这么多年,他的性格也开始有了变化……这两年变得尤为明显。”
松田阵平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当年出事之后,我们迹部家和赤司家也不可避免地疏远了。赤司叔叔尽管没有说出来,但心底里一定是有怨恨的。否则也不会给征十郎转学,去了远离东都的帝光中学……”迹部纱织把玫瑰花束珍惜地放在床头,“我发誓,一定要将绑架我和真央的真凶绳之于法。”
松田阵平眼睛一瞬不瞬地直视她:“我会帮你的。我和萩还有班长,其实这几年一直都在关注你的案子……虽然仍然没有线索,但我不会放弃的。”
“谢谢你啊,松田。”迹部纱织感动地道。
“迹部,其实我……”松田阵平沉默了一会后,觉得自己耳根有些发烫,突然想说些什么,却被病房开门的声音打断了。
进来的是萩原研二,他手里也带了一束向日葵,还提着一袋精美的袋子。
“纱织,伤口今天还疼吗。”萩原研二放下东西,在床边坐下,关心地问道。
“有点疼,医生说起码要五天才会不疼。”接过萩原研二递过来的袋子,迹部纱织疑惑地问道:“研二,这是什么?”
松田阵平挑了挑眉毛。
虽然早就知道萩和迹部互道姓名好几年了,但再次听着他们亲昵的语气,再想起自己和迹部都只是以姓氏相称呼……这种略微不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萩原研二笑道:“是手机,你救小阵平的时候不是又报废了一部手机吗,我给你买了一个新的。”
确实,从百米高空跳下来的时候,她的手机又摔坏了,救好友还挺费手机。
迹部纱织打开一看,惊叹道:“研二,这个款也是我喜欢的,总感觉这几年我的手机都被你承包了呢。”
“你喜欢就好。”萩原研二托着下颌,侧过头看着她,眼神一片温柔。
松田阵平瞥了眼手机后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