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宫中流言纷纷,皆说皇上让四阿哥和四福晋向孝懿皇后敬茶而不向德妃敬茶,是意图将四阿哥记名孝懿皇后名下。
若是真的,那太子,就不是唯一的嫡子。
四阿哥,也将一跃成为母家地位仅次于太子的阿哥。
闰月一直在咸福宫养胎,不去掺和这些事中。
没想到几日后,宁寿宫太后身边的嬷嬷竟然来请闰月前去说话。
闰月心中讶异,今年的除夕宫宴,太后并没有出席,之后后宫众人曾去宁寿宫向太后请安,太后也以身体不适为由并未接见。
如此一算,太后已经拒绝接见后宫众人月余,也不知为何今日会突然传召。
不过她不敢耽搁,连忙跟着嬷嬷去宁寿宫。
倒是云隐留了个心眼,悄悄叫小海子去乾清宫请皇上。
刚入宁寿宫门,闰月就见外头熙熙攘攘站满了宫女内监,像是后宫众妃身边的侍从。
再进内殿,果不其然,后宫众妃已经悉数到齐,就连久未路面的温僖贵妃也来了,就坐在太后下手头一个位置。
见闰月进来,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仔细打量。
而太后的身边,则是坐了两个穿着红色旗装的女子,看装束,像是一前一后新嫁入宫中的三福晋与四福晋。
闰月低眉,向太后请安,太后微笑颔首,“密嫔坐吧。”太后手指点了个方向,云隐扶着闰月坐过去。
“听说已经有五个月了。”太后道。
闰月赶紧起身,回话道:“回太后的话,四月有余,近五个月了。”
惠妃轻轻一笑,“密嫔果然年轻,有孕五月依然容色出众,腰肢一眼瞧着还是纤细,只有小腹隆起。不像本宫,当年怀胎,那可是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她说着,自己捂嘴笑了起来。
殿内众妃嫔也附和着她,一时间,殿内有些吵闹。
太后不搭她的话,转而对闰月说:“今日正巧老三和老四的福晋来给哀家请安,哀家便想着正好让你们也互相认认人。”
太后发了话,内殿静了下来。
闰月颔首,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三福晋四福晋年纪都小,相比之下,四福晋的身量更小,她们依次向后妃问好,后妃们皆一个个回礼。
闰月有丝丝尴尬,来之前嬷嬷并没有说过是见两位新福晋,她来得匆忙,什么都没有准备。
等轮到两位福晋向闰月问安时,闰月刚想将手上的一对镯子褪下来给两位福晋当见面礼。这对手镯虽然已经被她佩戴过良久,但也是上等之物。
谁知就听见上头太后说:“哀家一时疏忽,忘记派人告诉密嫔今日是见新福晋。这样吧,密嫔的礼,哀家替你送。”太后笑道:“你可记得千万要补一份。”
闰月松了口气,“多谢太后娘娘。”
“是呢,密嫔娘娘宫里好物件那样多,一定要补些好的。”说话的,是通嫔。
太后又留着两位福晋说了会儿话,才打发两位福晋走。
等到两位福晋离开,闰月注意到宫中的妃嫔们不约而同的端正了坐姿,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她心知,正头戏来了。
只见上头的太后娘娘正了正脸色,又整了整衣容,虽未说话,可隐隐约约,闰月已经感到有压迫感。
“密嫔,哀家听说,皇上病重期间,一直是你在照顾,你辛苦了。”太后淡声道。
闰月扶着肚子,再次起身,回到:“太后娘娘严重了,妾身只是在皇上身边侍过几次疾,这是妾身的福气,如何能当得起太后一句‘辛苦’,后宫众位娘娘们也为皇上侍疾过,皇上能痊愈,也是众位娘娘精心照顾以及吃斋念佛,诵经感动了上天。”
“哀家听说,密嫔在皇上病重期间,还亲手绣过一副绣经?”太后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德妃,说道:“德妃还夸过是稀世珍品。”
“太后娘娘谬赞了,闰月才疏学浅,绣品粗陋,何以能被称为‘稀世珍品’。”
太后显然还是很感兴趣,当即说道:“哀家倒是很想看看这幅绣品。”
闰月刚想说话,却被通嫔抢了先,她道:“听说皇上已将这幅绣经封在乾清宫了,怕是除了皇上和密嫔,谁都不得见了。”
“皇上真是宠爱密嫔,就连密嫔亲手绣的绣品也仔细封存。”这句话是徐贵人说的。
听到此处,太后也不再提看绣品的事情,只说:“能得皇上这样看重,这幅绣品显然是不同凡响。密嫔心灵手巧,怪不得皇上喜爱。”
“只是……”太后的话微微一顿,闰月低眉,静心等太后说话。
“皇上自从病好了以后,便只流连于咸福宫,密嫔怀胎已经五月,不宜侍奉皇上,身为后宫妃嫔,密嫔是否也该提醒皇上,切勿忘记雨露均沾呢?”
闰月脑中“轰”的一声,被太后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一直都知道,皇上身为帝王,绝对不可能专宠于她。
她心存侥幸,与皇上相处时总是有意避开这个话题。这些日子,皇上时常陪伴着她,日常时也只来往于乾清宫和咸福宫,让她高兴得忘记了这些。
太后是后宫之中地位最尊崇的人,她直接开口,便是态度明确。
闰月弓着身子,口中反反复复想着要如何回答太后才是最妥帖的,只是心烦意乱,一时间竟忘记了该说什么。
太后沉了眼眸,“密嫔难道想获专房之宠吗?”
“关于此事,皇额娘为何不来问问朕呢?”
熟悉的声音在闰月身后响起,她回头,只见康熙的身影逆光向她走来,慢慢走近,将闰月扶起。
“有没有事?”康熙轻声问道。
闰月摇摇头。
康熙站在闰月身前,像是替她挡住风波一样,说道:“皇额娘,密嫔有孕,太医说过,要格外小些。”
太后肃容,道:“皇上特地赶来,是怕哀家会欺负了密嫔吗?”
康熙摇摇头,面对这个嫡母,他一如既往的恭敬,“皇额娘一向宽仁,儿臣知道皇额娘只是关心朕。”他顿了顿,说道:“朕只是怕有些人在皇额娘身边胡言乱语。”
康熙一眼扫过众位妃嫔,被康熙扫过之人皆低下了头,康熙一笑:“朕听说近几日,有些人来给您请安实在有些勤快。”
第42章
“朕平日事忙, 有人替朕孝敬太后是好事, 当奖赏。”康熙的视线一转,锐利的目光落在通嫔和徐贵人身上,缓缓开口,说:“但有人想以此挑起事端, 朕是万万容不得的。”话中饱含警告。
通嫔乃至徐贵人吓得腿一软,双双跪在了地上,通嫔口中喊着:“皇上息怒, 妾身万万没有此心。”
而徐贵人, 则是吓呆了, 良久之后, 口中直接喊着“皇上饶命”。
她很清楚, 她和通嫔虽然都无圣宠, 但通嫔膝下还生育了六格格, 皇上再怎么气恼通嫔, 总会看在六格格的份儿上饶了她。
而她就不一样了, 她什么都没有。
其他妃嫔见康熙发怒, 也纷纷下跪, 齐声道:“皇上息怒。”
闰月也跟着众人同时弯腰屈膝, 却被康熙给扶了起来, 康熙看着这满屋子的妃嫔,只觉得她们个个都戴着副面具。
为了家族,为了子嗣,为了自己……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 她们一个个的耍着手段。
“通嫔罚俸三月,朕不希望六格格有一个搬弄是非的额娘。”
康熙的话一落,通嫔顿时瘫软在地上,皇上的话中隐含警告,像是要把六格格从她身边夺走一样。
通嫔冲着康熙深深磕了一个头。
她再不敢了,她只剩下六格格了,若因自己一时嫉妒反丢了自己的女儿,她在深宫的日子还有什么指望。
“徐贵人禁足永和宫。”康熙冷冷道:“德妃,朕希望你做好这个永和宫的主位。”
徐贵人和德妃的脸色双双一白,徐贵人是被康熙禁足的话给吓得,皇上没有说禁足多久,那就几乎是无期限的禁足。而德妃,则是被康熙冷淡的口气惊到了。她在皇上身边呆了数十年,皇上从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过话。
更重要的是,皇上好像觉得是她撺掇了徐贵人来找太后了一样。
德妃心中一慌,刚想辩解,康熙不等她们说话,就说:“朕和皇额娘要说说话,你们若无事,就回去吧。”
众妃稍稍一愣,宜妃最是果断,首先便站起来,利落的道:“妾身告退。”
紧接着是温僖贵妃,惠妃,荣妃……
康熙拍拍闰月的手背,柔声说道:“先回咸福宫等朕,朕马上回去找你。”
闰月点点头,他又吩咐云隐说:“好好照看你家主子。”
云隐接了令,小心翼翼的扶着闰月出去。
路过的妃嫔见皇上竟这样重视密嫔,心中满怀惊讶,但她们也不敢说,更不敢问,免得皇上殃及池鱼。
太后坐在上首,亲眼看见康熙这样宠爱一个妃嫔,心中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其他人。
想当年,皇上的嫡妻仁孝皇后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待到殿内的妃嫔全部离开,康熙轻轻挥手,让伺候的人也下去,最后大殿之内只剩下太后与康熙母子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