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大逆不道,可康熙却没有发火,居然笑了起来。
是,是他的错,他不该认为胤礽太过仁慈软弱,就助长胤褆的野心,他们兄弟两个从小争斗,骑射、诗词、书法……样样功课都能争出个先后,康熙以为他们长大了懂事了以后,就可以互为激励,互相成长,符合他心中所想的仁君贤王。
“平妃,朕对赫舍里的承诺,朕会亲自去向她解释!”
——
朝堂上的政事闰月不会插手,只是回了咸福宫又无事可做,缩在床榻之上屈膝发呆。
“想什么呢?”
闰月恍惚迷离的眼神瞬间聚合,抬头竟然见康熙已经坐在她的床沿上。
“皇上怎会来?”
“你不是说在咸福宫准备了好吃的,这样明显的暗示朕怎会不明白?”康熙将她从被窝中捞出来,“又在躲懒。”
闰月沉默了一会儿,这只是她随意寻找的一个借口而已,怎么就成了暗示呢。
“今晚吃什么?”康熙心智勃勃的问。
闰月看着他的脸,突然伸手,将他的双目遮住。
“皇上不许偷看,妾身这就去准备。”她道。
“这么神秘?”康熙亲了亲闰月的手心,“那朕就在这儿等着你。”
入了冬,天黑得格外早些,咸福宫里换上新的灯盏,明灯煌煌。
闰月在康熙面前摆了两个碗,一个空碗夹菜吃,另一个碗,她亲自配了酱料。
在他们面前的圆桌上,摆在一个双层暖锅,下层燃着丛丛的火焰,上层是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的高汤。
“怎么想着吃涮锅了?”康熙先用勺子舀了口汤进自己碗中,“这汤不错。”
闰月眨了眨眼,“皇上想不想尝试一些特别的?”
康熙:“嗯?”
闰月拿起手边一个盛满红辣椒的小碟子,毫不犹豫地倒进了锅内,顿时,泛着鸡汤的清锅被辣椒包围。康熙愣了一下,眼睁睁看着闰月又将一碟子红油倒入了锅中。
渐渐地,一阵阵火辣辣的味道涌入康熙鼻尖。
闰月笑:“皇上,天气那么冷,我们吃点辣的暖暖胃好不好?”
宫中谁人不知,康熙极少吃辣,御厨更明白他的喜好,御菜连片辣椒片都会特意挑出来。
换做是旁人这样大胆,早被康熙扔出去了。
但见到闰月的笑容,他突然就想试试这辣锅。
民间早有一句话叫谁也抗拒不了火红的锅底,越吃上瘾!
当闰月将这句话说给康熙听的时候,他已经连吃了三个辣丸子,辣的嘴唇泛紫,却完全停不下来。
梁九功在一边给两个主子下菜,眼睛完全不敢往康熙那边移。
皇上三十多年吃的辣椒,都比不上今日一顿!
王贵人厉害啊!
用完晚膳,康熙还要回乾清宫批折子,三步一回头的离开咸福宫,刚走到小花园,就撞上了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再乾清宫吃了闭门羹,本打算再去找平妃,谁知竟终于遇上了康熙。
忽略康熙身上扑面而来的辣椒味,瓜尔佳氏跪在康熙面前,为太子胤礽求情。
她等了三天,没有等到皇上将胤礽的事昭告天下,她知道,皇上不会再用“谋反”给胤礽定罪。
只是皇上心里含着气,他不想就这样绕过太子。
“你很聪明,知道去寻平妃,去求皇太后,可你也该知道,胤礽犯下的错,谁也救不了他。”康熙这样说道。
瓜尔佳氏深深的磕了一个头,“皇阿玛,天冷了,儿媳只想给太子添件衣裳。”
“回了吧。”康熙说道。
瓜尔佳氏见康熙毫不留情,转身便要走,忍不住膝行几步,高声道:“皇阿玛,毓庆宫新添了一位小阿哥,今日就是洗三宴,恳请皇阿玛为小阿哥添盆。”
康熙的身子顿了顿,他没有回头,直直地往前走。
直到彻底消失在瓜尔佳氏的视线中,瓜尔佳氏一下子泄了气,仿佛是被抽光了精气神,整个人软到在地上。
宫女赶紧上去扶她,“福晋,您这两日不眠不休地奔走,您太累了,奴婢扶您回宫休息吧。”
“不!”瓜尔佳氏按住她的手,“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或许能救太子。”
“扶本宫去咸福宫。”
第25章
刚用了涮锅, 屋子里飘满了麻辣的香味, 还有一丝淡淡的肉片的腥膻味。
也不知是不是吃得多了,或是被这几股浓烈的味道冲着了,闰月觉着腹中有些难受。
云隐见闰月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扶着她坐下歇息, 只能感觉到她的手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云隐吓了一跳,当即就要叫人去请太医。
闰月赶紧拦着她,“没事, 不用着急, 天冷了手上凉是常事, 别担心。可能是今天一下子用得太多辣子了, 我出去走走, 消消食。”
云隐给她拿了件厚实点的披风, 扶她到走廊上来回走路消食, 又叫宫人将门窗全打开散味儿, 连被褥都命人换了新的, 生怕也被染上了麻辣味。
云隐是明白王贵人在康熙心中什么地位的。来咸福宫之前, 康熙就嘱咐过千万遍, 对待王贵人, 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疏忽。
“真冷。往年的紫禁城, 这会儿该下雪了吧。”闰月抬头,明月朦胧,又大又圆。
云隐塞了个汤婆子给她,附和说:“钦天监说, 今年的初雪也就在这两日了呢。”
走了没几步,闰月就乏了,她忍不住笑自己,什么时候这样懒了,连走几步路都开始打瞌睡了。
云隐善于察言观色,见此忙说:“主子,奴婢扶您进殿歇息。殿内通了风,熏过香,味道已经散了许多。”
闰月点头。
新分来的两个小太监正在给宫门下钥,正要封门时门口突然窜出了人影。
两个小子吓了一跳,拿起手边的宫灯一照,门外竟有两个女子。
以他们的身份地位,是没机会见太子福晋的,自然是不认得,不过见为首的衣饰不凡,也不敢怠慢。
其中一个小太监试探性的问了问。
瓜尔佳氏的宫女立刻拿出手上的腰牌往他们面前一晃。
两个太监立马下跪,道:“奴才给太子福晋请安。”
闰月听到声音望过去,正好与瓜尔佳氏的目光对视。
她与瓜尔佳氏并无交情,不知道她怎么会深夜到咸福宫来。而且看样子,显然是特意到咸福宫来的。
闰月低声对云隐说:“请太子福晋进来吧。”
云隐犹豫了一会儿,才去门口迎瓜尔佳氏入内。只是等瓜尔佳氏进殿后,她立刻给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那小太监见了,撒腿就往外边跑。
瓜尔佳氏是储君的嫡妻,虽说还没有正式册封为太子妃,但品阶也比闰月的贵人高,按理,闰月还要给瓜尔佳氏请安。
只是闰月刚屈膝,瓜尔佳氏就快步走来,亲自将她扶起,淡淡的笑,轻声说:“贵人不必多礼,我深夜前来,贵人不嫌我叨扰就好。”
闰月很客气的和她客套,同时也注意到瓜尔佳氏的自称,“我”,要是没有目的,太子福晋何至于在她这个贵人面前用这样的谦称。
闰月让云隐沏了壶好茶,茶叶还是康熙当鬼魂的时候偷来的。
瓜尔佳氏拿起茶杯,先是轻轻闻味,再是细细品尝,细品过后,她眼中一亮,“好茶!”
“敢问贵人,这是什么茶?”她问。
闰月摇摇头,她对茶不感兴趣,咸福宫原来也没什么好茶叶。康熙喝过一次就全给她扔了,又不知道从哪里偷来一大袋茶叶,有一天,桌上摆满了茶水,皇上非要给她讲这些茶叶的起源。
她懒得听,只能记得康熙介绍过,这个茶叶是最好的。
闰月不说,瓜尔佳氏心里也有了定论。这么好的茶,毓庆宫都没有,咸福宫却有,可见康熙对王贵人的宠爱的确非同一般。
瓜尔佳氏放下茶杯,说:“贵人可知,新生的孩子‘洗三’,也要准备茶叶。”她笑了一声,“这几日事情太多,孩子出生后我也没来得及准备,收生姥姥求到跟前来,我才知道有这规矩。当时拿了太子最爱的茶叶,也不知,太子会不会怪我。”
她又自答,“应该不会。太子很喜欢这个孩子,李佳氏生产的那天,要不是忙于朝政,太子大抵是会在产房前,等孩子出世的。”
闰月明白了太子福晋所来为何,她听着瓜尔佳氏一点点在她心中描绘出一个爱子,爱家国的皇太子,闰月不发一语。
“太子动兵实属无奈,他若不反击,迟早要……”
“太子福晋。”闰月打断她的话,“朝政上的事情,我听不懂,您可以去找皇上,相信皇上会妥善解决的。”
瓜尔佳氏殷切的看着她,“您听不懂没关系,贵人只需要在皇上面前说一句话,一句就好。”
“您以为,我是谁?”
“贵人是宫乱第二天就能在乾清宫刺绣的人!贵人是让皇上天天到咸福宫的人!”
闰月猛地站起身,不知是不是因为动作太大的缘故,突然就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险些要摔倒。她下意识地一把扶住了身边的桌子,勉强稳住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