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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丁敏君便和稍微好了一些的杨逍带着沈岳向朱富贵和李媚娘辞行,朱李两人知道轻重,因此没有出声挽留,只是在马车远去的时候,李媚娘忍不住眼泪汪汪地投进了朱富贵的怀里。
马车在出了汾阳城后又行了一段路,在穿过一处树林的时候,忽然慢慢地停了下来。
丁敏君不解,出声问驾车的小厮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厮回道:“丁女侠,外头有一个异域打扮的汉子拦下了马车,说是奉主人的命令来接小主人。”
“什么?”丁敏君不解,掀开车帘往外瞧去,看到确实有一个高鼻深目的异域人等在那里,而且那人身上的衣着打扮和她曾经见过几次的塞克里极为相似。
她转头看向杨逍,便见他朝她勾唇微微笑了笑,稍提高了声音喊道:“喀山。”
外头等着的汉子嗓音粗犷地应道:“是,属下在!”
杨逍伸出手去揉了揉沈岳的发顶,对他道:“岳儿,你跟着喀山去扬州,和惜朝汇合之后你们先一道回光明顶,义父和你丁姑姑晚些时候再回来。”
沈岳看着他眨了眨眼睛,聪明地问道:“义父是要去找神医治伤吗?”
杨逍轻笑道:“嗯。”
于是沈岳便点点头乖巧地不再追问。
喀山来的时候牵了两匹马过来,杨逍和丁敏君将马车留给了沈岳,下车后改为骑马赶路,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不过短短数天,两人已到了汉口。
途中杨逍身上所中的阴阳煞虽也发作了几次,但都被他自身深厚的内力压制下去了,而且每次发作都是浑身滚烫如同火烧的阳煞,阴煞倒是一次也没有发作过。
作者有话要说:杨左使说了一句最美的情话,丁姑娘没听到但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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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一个人真的会把他/她当孩子宠的
虽然我没有碰到过(悲伤
第50章
胡青牛常年隐居在皖北女山湖畔的蝴蝶谷中, 那里地处偏僻, 从汉口过去, 须得乘坐一段水路才行,丁敏君和杨逍便与停泊在那里的船家雇了一条江船, 沿着长江东下, 粗粗估算, 还得七八日才能到达皖境。
这一天正午,丁敏君正与杨逍坐在船舱中用饭食,却忽然听到外头天空中传来一声嘹亮的猛禽唳叫, 紧接着响起的便是船家的惊呼:“豁, 好大的家伙!”随即音调一变,夹杂进了显而易见的惶恐:“那大家伙朝这边飞过来了!”
丁敏君觉得有些不对, 连忙放下碗筷掀起门帘往外看去,倒是杨逍还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连眼皮都不曾抬起一下。
只见蔚蓝的天空中,一只身长超过三尺,翼展超过六尺的巨大金雕正以极快的速度俯冲下来, 暗褐色的羽毛猎猎,羽端在阳光下好似泛着金黄的色泽。
一阵飓风掠过, 门帘狂乱地拍打在船舱上, 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丁敏君散落的长发被向后吹起,裙摆肆意飞扬。她下意识地偏过头,抬起衣袖挡在脸前, 待这阵风平息之后才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已经收起翅膀,停在窗台上神气活现地看着杨逍的金雕。
丁敏君稍稍理了理散乱的鬓发,打发走前来询问情况的船家,来到杨逍身边坐下,好奇地问道:“这大鸟难不成是你养的?”
还没等杨逍回答,那只威武的大雕已经高傲地昂起了身体,抬起一只爪子往前伸了伸,让他们看到挂在上头的一个小竹筒。
“有传信?”丁敏君伸手便要去取,谁知那金雕却将爪子往回收了收,用琥珀色的眼珠子盯着她打量了片刻,才又将爪子伸了出来,递到她面前。
丁敏君轻轻挑眉,有些惊讶这雕儿竟然如此有灵性。她从竹筒中取出纸条后并未展开来看,而是直接递给了杨逍,随后她从桌上端过一盘清蒸鱼放在了金雕的跟前,本想要犒劳犒劳它,谁知却被它嫌弃地一爪子掀翻,咕咕地叫了两声。
杨逍见此便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道:“惯的它,就让它饿着,好杀一杀它那臭脾气。”
结果金雕就好似听懂了一般,拖长了调子又朝他咕——咕——地叫了两声,听着可比方才凶了许多,还伸出翅膀想要打他,被他稍一侧身避了过去,于是金雕便极为人性化地睨了他一眼,倏地展翅飞了出去,在江面上盘旋了几周,骤然俯冲下去,再次飞高的时候,一对金钩似的爪子里已经抓起了一条极为肥美的大鱼。
金雕抓着那条鱼又飞了回来,砰地一声扔到了杨逍面前的桌子上,朝他得意地低叫了几声,才又飞走了。
那鱼被抓回来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精神得很,尾巴噼里啪啦地拍打着桌面,水珠四溅,弄得到处都一片狼藉,要不是杨逍反应快,拂袖将它拍飞了出去,说不得就要被溅一脸的水了。
丁敏君睁大了眼睛看着已经飞远的金雕,转头不可思议地问道:“它难不成是在嘲笑你——”
还未说完,便在见到杨逍难看的脸色之后突兀地停了下来。她心中咯噔一下,连忙握住了他那气得青筋都隐隐突起的手,大声提醒道:“杨逍!你现在不能生气,阴阳煞会发作的!听到了没有?”
然而到底还是迟了。
短短几息之间,他的身体就变得僵硬起来,口唇青紫,发间眉梢俱都覆了一层白霜。他只觉得有一股寒气迅速流窜过奇经八脉,似乎全身上下的血液都要冻成了冰块。
“杨逍!”丁敏君着急地叫着他的名字,将他的手拢在自己的掌心中用力揉搓,想要帮他祛些寒气。
杨逍反握住她的手,淡淡地说道:“周子旺败了。”
虽然他的神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但这个消息却能让他从未发作过的阴煞来势汹汹,可见他内心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周子旺?”丁敏君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随后猛然记起常遇春曾和她说过的那些事情,便问道:“可是前些日子在江西袁州起事的周子旺?”她掐着手指大概算了算时间,惊讶道:“这才多久,怎么那么快就败了?”
杨逍并未回答,只一一数来:“周子旺事败被擒,斩首曝尸示众,周氏满门抄斩,其部属全部都被活活坑杀,以、儆、效、尤!”
说到后来,他已控制不住情绪,砰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部都沾满了明教义士的鲜血!
早在他获悉周子旺打算仓促起事的前夕他便去信劝阻过,给他仔细分析了当前的形势,让他不可操之过急,可他却只是用时机不可错过来搪塞于他,说到底,还是并未将他这个总坛的左使放在眼里。
这又何尝不是各地义军的现状呢?
此时此刻,杨逍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必须加快速度整合各地起义军,统一指挥,方才有望推翻蒙元的统治。
丁敏君不知他心中下定了怎样的决心,只知道若他再不躺到床上去裹紧被子,怕是整个人都要冻僵了。
她连推带搡地将他按在了床板上,拉过棉被将他严严实实地盖好,又抱过自己的那床也给他盖上,然而依旧无济于事,杨逍还是冻得整个人瑟瑟发抖,面色青白,口唇紫绀,脸上、眼睫、眉毛、发根俱都凝了一层白霜。
丁敏君心下着急,只快速嘱咐了他一句“你在这好好地躺着”,便快步跑出船舱,去找船家要多余的被褥。
船家夫妇是对好心的人,听说客人生了病,连忙把箱子里的备用褥子都翻找了出来,然而此时到底还没有入冬,天气并不算太冷,船上潮湿,他们也没有带那么多御寒的被褥,怕受潮发霉,因而哪怕把箱子柜子都翻了个底朝天,他们也只找出来两床。
船家本还想把他们自己盖的被子匀一床出来给她,被她婉言拒绝了。江上夜间湿寒,万一将被子让给了他们反而让船家受凉了那就不好了。
连番谢过之后,她便抱着两床被子快步回到了他们自己住的船舱中。
进去的时候,杨逍已坐了起来盘腿运功抵挡体内流窜的寒气,然而这阴阳煞邪门得很,以他如此深厚的内力,竟也耐它不得,还隐隐有反借着他的内力愈加猖獗的趋势,越运功发作地越厉害,与阳煞发作时竟截然不同。
他连忙收功转为护住心脉脏腑,方才被暂且压下的寒气骤然反弹,似要将浑身经脉都一寸一寸冻结,整个人如同置身于昆仑山巅万年不化的冰天雪地中,渐渐地连四肢都要麻木了。
见丁敏君抱着两大床被子一阵风似的跑进来,他艰难地勾了勾唇角,刚要与她说些什么,谁知一开口却先呵出了一大团白雾。
丁敏君见状连忙让他不要说话,扑过去将找来的两床被子一股脑儿都盖在了他身上,将他密密实实地围起来。
杨逍被四床被子压得动也动不了,只剩下一个脑袋露在外头,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无奈地说道:“不必……如此……”
丁敏君听他说话的时候上下牙关都开始打架了,哪还会听他的,反而觉得还捂地不够严实,又捏着两边被角拉得更紧了一些,还往里掖了掖,勒地杨逍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出个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