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那蒙古王爷大喝一声,抡起双臂转动长枪,以雷霆万钧之势砰地重重打在丁敏君脚下那匹马的腿上。
马儿凄厉地长声嘶鸣,四脚朝天砰地摔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不已,四肢扭曲,已濒临垂死。
丁敏君顾不得脚下那匹马的惨状,在马腿被击中的瞬间,她便急忙高高跃起,躲开长枪裹挟的雄浑攻势,然而半空中到底于她不利,在她一口真气即将耗尽,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坠的时候,底下的蒙古人已经架好了长矛,等着将她刺穿。
好在她内力深厚,又调动丹田中的内息续上了一口真气,于半空中硬生生地扭转腰身,颠倒了头脚的位置,双手持剑旋转身体,使出一招“秋风扫落叶”,磅礴的气劲四散,将他们连人带矛撞飞出去。
丁敏君手中的双剑去势不减,剑尖抵在地面,剑身微微弯曲,随后她借着剑身弹起的力道向后腾起,落在地上连退三步,正好与那个手持长枪的蒙古王爷隔了几丈远的距离对峙。
蒙古王爷鹰隼般锐利的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那个武功高强的汉人女子,紧了紧握着长枪的手掌,挥退所有下属,给两人的对战留出了足够的地方。
场面一触即发。
也不知道是谁率先出手,亦或者是同时出手,待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双剑与长枪已然撞在了一起。
蒙古王爷长枪下劈,丁敏君交叉双剑格挡,当地一声星火四溅。随后她身子一矮,侧头避开长枪滑至对方面前,一只手仍握剑架着枪身,另一只手翻转手腕持剑横削他腰腹,被他吸气收腹向后避开几寸,剑刃只堪堪划破他的铠甲,留下一道寸长的豁口。
与此同时,蒙古王爷单手握枪下压,另一只手则从腰间飞速抽出一柄弯刀朝她颈上砍来。
若这一刀被砍实了,恐怕她人头不保。丁敏君心下悚然一惊,急忙向后仰倒,身子猛然间贴地向后滑出几丈远,随后抬起足尖勾抓地面止住后退之势,腰腹使力陡然直起身体,半晌不停歇地复又冲将上去。
然她却不是盲目冲杀。她知道那蒙古王爷的长枪使的好生厉害,攻势沉重刚猛,而她手中的剑既没人家的枪长,又没人家的枪坚,远距离地硬碰硬着实占不了上风,若想有所突破,必须得逼近到他身前才行。
想到这里,她便在冲杀到半路的时候虚晃一招,先是脱手朝他面门掷出左手握着的长剑,紧接着解下腰间的金铃索甩出,伴随着玎玎的声响,水红色的纱绸如同一条赤练长蛇一般,在对方抬手用弯刀击落刺向面门的长剑的时候,飞速缠上长枪的尖头,灌内力于左臂用力往回一扯。
蒙古王爷长枪未曾脱手,但却脚下不稳地踉跄了一下,随后整个人被向前扯去。丁敏君顺势轻踏地面欺身上前,举起手中长剑疾刺他咽喉,却不妨对方忽然眼神一凛,口中发出一记厉喝,小臂肌肉鼓胀,手背青筋暴起,长枪在他掌中急转,只听得“刺啦”一声布帛撕裂的响动,原本缠着枪头的水红色纱绸顿时变得四分五裂,纷纷扬扬落在地上,随后枪头调转,直向她胸口刺来。
金铃索碎裂之后,坠在上头的金色圆球随之掉落,摔在地上发出玎玎的轻响。这声音本该极为微弱,然而听在丁敏君耳中却恍若擂鼓,砰砰、砰砰的,原来竟是她自己的心跳。
闪烁着森冷锋芒的枪尖在眼前逐渐放大,她猛然间瞳孔骤缩,心神仿佛已飞到九天之外,又好似有什么莫名的力量控制着她此刻的躯体,令她在千钧一发之际矮身避开这致命的一击。
长枪来势迅猛,她只来得及避开心口致命之处,却没能完全避开这波攻势。雪白的锋刃划过肩头,顿时血流如注,带走了一大片皮肉。
丁敏君吃痛地闷哼一声,却并未后退,而是拼着肩上伤势加重的后果迎面而上,以迅雷之势扬起长剑自左往右横扫数尺,剑身未能及,剑气却已至,在对方喉间划开了一条血线。
那蒙古王爷只觉得颈间一凉,一股寒意顿时从脚底窜起直达天灵盖,下意识地捂住流血不止的伤口后仰疾退数步,手中长枪抽回,割断了丁敏君一缕青丝。
丁敏君则同样捂着肩头的伤口趁机向后跃起,逃离蒙古人的包围圈,落到仍在激战的明教义军之中。
此时她身上的衣裙已有一半被血染透,脸色更是惨白无比,全凭一股气势撑着,实则已经摇摇欲坠。
看到她这副伤重凄惨的模样后,再思及此时已经阵亡的数十名弟兄,常遇春等人心中愈加悲愤,大吼一声,在接近力竭的情况下竟反而越战越勇,直把对面因主将受伤而声势大减的蒙古人节节逼退。
当是时,只听到一声尖啸,便见原本还在与他们对战的蒙古人忽然间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常遇春等人心下狐疑,不敢追得太紧,故而也停了下来,提高警惕戒备。
没等多久,便看到对面的蒙古人簇拥着一个高壮英挺的男子走了出来,正是方才与丁敏君激战的蒙古王爷。只见他喉间的伤口已经紧急做了处理,却仍有鲜血渗出,染红了包扎伤口的白色布条,因着出血过多,他的脸色也没比丁敏君好到哪里去。
在走到人前站定后,他挥退想要过来扶他的下属,鹰隼一样锐利的眸子紧紧地攫住了对面人群中的丁敏君。
常遇春见状心中警铃大作,以为对方是想要对丁女侠不利,下意识地向旁边移了一步,将她挡在了自己身后。
看到他的举动,对面的蒙古王爷神色不渝地皱起了眉头。丁敏君却伸手拍了拍常遇春的手臂,示意他自己不会有事的,便捂着肩膀上的伤口从他身后走了出来,隔着几人的距离与那个蒙古王爷相对而立。
只听到对方用因为受伤而显得有些沙哑的嗓音问她:“你,什么名字?”
丁敏君挑了挑眉,朗声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丁敏君。”
蒙古王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说道:“本王记住了。”随后他眸光猎猎,一字一顿宣告道:“本王,察罕帖木儿,必将取你性命!”
丁敏君闻言神色一凛,丝毫不惧道:“我也正有此意!”
谁知察罕帖木儿在听了后却并未动怒,而是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连道三声“好!好!好!”后,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带人离开。在即将走出赤铜山的时候,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握紧了手中作为战利品的那一缕青丝,在心中暗暗道: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
丁敏君在心中下定了决心,待看到所有蒙古人都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后,她终于支撑不住地晃了晃身体,被身旁的常遇春一把扶住,连声问道:“丁女侠,你没事吧?”
然而此时的丁敏君整个人却已经昏昏沉沉,她看着常遇春神色焦急地在与她说些什么,却一句话也没有听清,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随后身子一轻,彻底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打斗场面写得我想死,但是又莫名很爽,真矛盾。
另外,这章丁姑娘帅出新高度!
第39章
朱府大宅门口, 李媚娘远远地看到一群人形容仓促地飞奔而来, 打头被两个武林人士几乎架着跑的朱富贵衣衫凌乱, 与平日里整齐端正的模样大相庭径,就连头上用来束发的青玉冠似乎都有些歪斜了。
更为奇怪的是, 他们身后明明跟了一辆马车, 可是却谁也没有坐上去, 那些素来惯于奔波的武林人士也就罢了,怎么就连平时只要出门不是乘轿就是坐车的朱富贵都……?
李媚娘心中又是疑惑又是焦灼,都没顾上想要伸出手来扶她的丫鬟, 忙拎起裙摆小步跑着迎了上去, 口中急切地唤道:“贵哥哥,你们回来了!”
两个扶着朱富贵的武林人士松开手, 朱富贵顺势抽回手臂扶住李媚娘的胳膊,叫了她一声:“媚娘。”随后来不及与她多说,转头吩咐同样迎了上来的管家,对他道:“快,你现在就去后山药庐中通知神医, 请他务必倾尽全力相救!”
神医姓薛,是位真正妙手仁心的医者, 然而因与隶属于明教的蝶谷医仙胡青牛有些交情, 便被一些所谓的正道人士断定其与明教勾结, 喊打喊杀,令他不堪其扰,索性接受了汾阳首富朱富贵的盛情邀请, 多年来一直隐居在朱府后山中,平日里除了研究药理,便是去城中义诊,日子倒也算平静。
朱富贵虽然名义上是他的主家,但却一直很注意分寸,从来不曾无故去药庐叨扰他,今次如此急迫,必定是有什么重大的缘由,因此管家不敢多问,当即领命前去。
李媚娘自然也是清楚这一点的,平日里都是由府医照看他们的身体,然而这次竟然需要劳烦到薛神医,她心中担忧是朱富贵哪里受了伤,一边仔细地查看,一边一叠声地问道:“贵哥哥,你没事吧?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朱富贵拍了拍她的手背稍作安抚,柔声道:“我没事,等会儿再与你细说。”随后便转过身去,帮着一起掀开马车的帘子,只见一个虬髯大汉从里面弯腰钻了出来,两条结实的手臂上还打横抱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红衣女子,可不正是丁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