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比起整个世界的进程, 又或者是敌联盟未来的方向,杀死佐仓蜜柑反而更为重要一般。
死柄木弔的心情就是如此的不可置信。
这孩子大概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黑雾同样报以迷茫的目光:心灵通讯只能够针对死柄木弔一个人,在他的里,只不过是看到在自己按下了开关之后的数秒钟之内, 死柄木就整个人呆立在原地, 表情如遭锤击。
他到底听到了什么内容?是那位大人对于敌联盟当下的进展感到不满,还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又或者,是下达了什么很难完成的指令……黑雾的头脑一时之间飞速运转, 无论接下来死柄木会说出什么吩咐,都尽全力能够毫无缺漏地完成好。
然而面前的少年表情变了又变, 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死柄木弔仍旧还沉浸在巨大的困惑情绪当中。
——怎么偏偏说的是这个。
他还清晰地记得, 老师在神野远郊的据点里提起“和自己有过联系的无关者”时,使用的不过是百无聊赖而又无所谓的语气, 杀一个人而已, 又不是什么有名有姓的英雄, 根本不值得他多费心思。
然而为什么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来询问?
他不明白。
而且除却不明白以外, 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正在逐渐溢满胸腔,像是流淌着的水银一般沉重,在一次次的触碰和回想之中变得灼热难耐,最终散发出有毒的空气。
“黑雾,你……”
一向指令果决的少年突然犹豫了一下:“你继续去监督远洋类脑无的制作过程,接下来可能很快就要用到这一批素体。”
“明白。”
黑雾了然道:“要直接游到地球的另一边去?”
“虽说大陆是分割开来的,并且无论是陆路运输还是空投都非常困难,但是如果是直接游过去远程操作的话,英雄一侧也很难做出及时的应对。”
死柄木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性一般重新向黑雾解释道:“那些家伙们的大本营,曾经准备的用于接收Amadeus的终端机的具体位置,就在第六号人工都市,也就是……那个‘NO.6’。”
接受到了新的命令之后,黑雾轻轻带上了房间门转身离去。
房间恢复了黑暗。
要杀死吗?应该怎么做?被老师所重视的目标是一定要达成的,这在逻辑上根本不会构成问题,况且这对于自己而言根本没有什么难度。
——那家伙又好忽悠又容易轻信人,随随便便就会被骗到,明明只不过是个普通科的学生,论战斗力来看别说自己,英雄科的那群垃圾都能轻而易举地将她杀死……
需要派遣荼毗或者渡我出动吗?这两个家伙的话在杀人一道上已经是很有经验的熟练工了,一定不会出什么太大的差错,死一个普通科的家伙而已,雄英一定会有些激烈的反应但是也不至于他不能应对。
方便又快捷,也不会弄脏自己的手。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萦绕在心头的这种钝痛,如同通宵熬夜数十个小时所带来的那种心悸的感受,一旦想起就像是身体的零件正在缓慢地损坏一般的感受……
这样的感受,应该被定义为什么呢?
他的一切知识来源于老师。虽说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口耳相传的师生关系,但总归对于世界的认知,对于自我的认识乃至于一切的一切,刨根究底都来自于老师的教导。
然而遍历整个大脑,名为死柄木弔的少年都无法想明白,这种压抑而烦躁,像是堕入深海又如同飘荡在真空之中的感受,到底来自于何处。
自从父母死于自己的手中开始,少年的人生当中就只剩下了斑驳的血色,碰触任何事物都会将其分崩离析的个性无法被接纳,细细想来,这种境况如果不遇到老师的话,说不定会和死秽八斋会的那群治崎麾下的走狗一个下场。
因此,回报老师的恩惠,回馈这样一份并不算温和但仍旧足够甘之如饴的知遇之恩,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更何况,他所做的一切大部分也并非只不过是为了all for one——老师只不过恰到好处地告诉了自己应有的做法和足够的行事手段,具体的执行方式和针对敌联盟的管理细则,他从未过多插手。
无论是潜入雄英来侦查资料也好,在USJ事件之中试图击杀欧尔麦特也好,联络死秽八斋会也好,等等等等,诸多事件也只不过是自己随心而发,根据自己肆意蔓延的天性一般的行动,并非出自老师的授意。
良久。
少年的嘴角弯起残忍的弧度,似乎是过度缺乏水分的皮肤四处皲裂,让他看上去比真实年龄要“久经风霜”了不少——实际上这人根本不怎么出门,除却一些必要的现场监督之外,大部分时间都窝在敌联盟的据点之中担任总指挥的工作。
也就是说,宅到不行。
此时,他终于做出了决断。
如果说自己长此以往所做出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遵从本心而已,那么一生之中唯一一次,或者说是最后一次为了老师而做些什么,或许也是值得的吧。
唯一一次忤逆自己的本心,唯一一次规避了那些不可名状的情绪。少年勉励自己地思考了一番,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不过是杀死一个普通人罢了。
难能可贵的几次出门经历,都让黑雾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记得死柄木曾经说过在雄英高中有个尚未公开的情报源,具体是否可靠并不知悉,但即便如此,他也并没有做太多的干涉。
反正如果不靠谱的话不过就是多杀死一个人而已。于是,像是无数个普通的白日一般,黑雾习惯性地发问:
“要出门?”
“嗯。”
“需要我帮忙传送吗?”
“无妨,很快就会回来。”
少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雄英高中,佐仓蜜柑看着自己的显示屏幕,同样有些发懵。
她以为永远不会再有回音的邮箱里,突然又多出了一封未读邮件。
“下午三点,在之前碰面的那个公园,告诉你关于我的事情。”
“一个人前来。”
82.意料之外
到底要不要告诉小今井,要不要真的听从对方的指示一个人前来, 佐仓蜜柑在房间里反复思考了半天, 决定还是遵从对方的意图。
无论怎么说, 一个跑几步就大喘气的学长……真要造成什么伤害的话, 怕是得骑单车——佐仓蜜柑在脑内十分放心地模拟了一番自己和“柴村前辈”一千米跑的速度差距,最终非常肯定而自信地认为,自己起码能甩对方半个操场的距离。
如果跑步的距离再延长一些的话, 说不定还能跑个套圈。
看上去柴村前辈也没什么特别的移动手段,就算是别的学校的英雄科,估计也是要依赖队友来做配合策应的类型……少女想了想,觉得丝毫不慌。
在通行前辈和相泽老师的双重指导之下, 佐仓蜜柑非常自信自己的近身格斗技巧能够当场撂翻个把电车地铁里不怀好意的咸猪手。虽说一直没什么机会去实践也并不是很希望能用得上这种技巧, 但无论怎么说终归技多不压身,能够具备暴打犯罪者的本事终归挺好。
诶嘿……这么一想,简直就和英雄一样嘛。
同一时间里,死柄木弔也踏出了酒吧的大门。
像是普通的民众一样乘坐电车, 像是普通的民众一样换成地铁,最终改道步行。死柄木弔一路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表现在脸上, 除却面庞上扣着的那一只手以外, 看上去与寻常人家的十几岁少年并无太大区别。
这一点,就非常感谢日本如今不知道该算得上是守旧还是无谋的政策了。
哪怕已经杀死过不少人, 囿于没有成年, 基于日本法律保护未成年人的政策, 任何媒体都不能够直接公开加害人的个人身份与照片, 因此渡我被身子才得以以本人的形象大摇大摆出现在街上也不会被民众追查指认,而死柄木弔自己作为敌联盟的现任首领形象显然也已经被不少英雄所知悉,但因为这种保护政策,大部分人依旧想象不到敌联盟这个组织的领导者到底是什么样子。
在电车上摇摇晃晃等待到站的过程中,甚至还有个中年人看他体型瘦削扶着栏杆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特意往旁边挪了挪让了个座位出来:“嗨,小哥你坐这里吧,别老站着电车晃。”
死柄木弔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依言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就仿佛自己也只不过是个看上去沉默寡言的普通少年。
“阿悦我错了,我不应该隐瞒你……”
电车里有人压低声音打电话,生怕打扰到周围的人,但是仍旧有那么一两句飘到了死柄木弔的耳畔,拿着手机的是个看不出来什么特色的黑发男人,身穿整齐的西装,一边侧着耳朵听电话里对方说的话,一边下意识有些纠结地拽着领带。
虽然语气紧张别扭,但是神色不乏甜蜜,和电话另一边的人一看就是被称作情侣的这种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