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抓你们一次，就有第二次，你们知道吧？”她暗示的意味颇浓，“至于你的儿子，我想没什么必要起来？”
船长点了点头，语无伦次的表示绝对不会把儿子的绳索松开。
莉迪亚这才转过身，往达西站立的方向跑过去。
经过大副的身边，她特意放慢了脚步，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声“垃圾”，才又加速跑开。
“走吧，”莉迪亚仰着脸对达西说。
两人往最下方的仓库走去，并肩而行。
因为拿到了武器后，之前的人几乎被她撂倒了，还是看见人就用斧头柄敲晕的那种，这次一路上都没遇到多少人。
一路上除了手上提灯中些许细微的火舌跳动声，就是两人的脚步声，影子如影随形，莉迪亚几乎是有点恍惚了。
【好在这船够大，人又少】系统突然酸酸的说。
莉迪亚闲闲的说，“是啊，不然怎么能被你挑中呢，还信誓旦旦跟我说没有别的误差。”
走过狭小闭塞的通道，越往下去，莉迪亚的心越沉。
古怪的、混杂着腐烂鳜鱼的臭味和闷湿的腥味不断钻进她鼻尖。
明明搞好一切才不过几个小时，海上的天亮的格外早，在往下的过程中，光线越来越暗沉，能透光的小窗也越来越少。
手中提灯的火苗越来越小，耗尽了达西之前揣在兜里的火柴，眼前也越来越昏暗。
她最后只能借助系统提供的夜视功能，摸索着往下走。
怕达西看不清，她还拉住了他。
达西动了一下，就安静的被她牵着了。
刺激的味道不断骚扰着她的大脑，警示着让她快点逃离。她另一只手捂住了鼻子，可是越往后这个味道越浓重。
直到她下到了最后一阶台阶，从怀里摸出了那把最大的钥匙。
对了好几遍才对准槽孔，她咬牙按住自己发抖的手，勉强让自己不去想边上堆积的暗沉褐红色是什么。
随着门一点点转开，里面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过很快声音就掉下去了。无声无息的，似乎待宰的羔羊，又像是可怕的祭奠日。
莉迪亚接过了达西闷声不吭找来的灯，迈入了这个可怕的房间。
那是怎样的视线啊。
面对她的，是一群双眼麻木、疲惫不堪的人。
还是人吗？不，大概是动物吧。至少在奴隶贩子眼里是动物。
人与人互相压着挤着，像是胡乱摆放的、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架。
他们有些听见声音，转过头，看一眼，又转了回去。
有些则是压根没回头，麻木的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系统，你说那两个人被抓了，”莉迪亚不知道怎么的，问了一句，“他们最后怎么样了？”
她还记得小朋友的脸很好捏，那个似乎是混血的男人也很有意思……虽说是虚拟的人物，但是接触与互动都很真实，情感也相当真实。
【死了啊，】系统有点凉薄的说，【之前是他命大，抓住了船板，没掉下去，只是泡了点水。这次被直接推下去，早就被搅碎了。】
莉迪亚愣住了。
有人已经注意了过来，似乎是领头人，朝这边挤了过来。
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莉迪亚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你会他们的语言吗？”莉迪亚问道，“帮我转换一下？”
没料到莉迪亚居然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事情，系统卡了一下机。
【好的，】系统干脆地说。
…………………………………………………
“…十分感谢您，”族长握住了她的手，“作为报酬，您永远是我族最真诚的朋友。”
他其实已经十分苍老了，粗糙的掌心刮得莉迪亚的手十分不舒服，莉迪亚却没有挣脱。
她的胃沉甸甸的，反胃，想吐。
听完了这个故事，她的生理反应是感到难受。
两个族群的战争，外来者出售武器。
战败的一方成为胜者的奴隶，奴隶再作为实实在在的物品抵押给外来者。
事情最开始还套着斯文的外皮，最后却完全变成了胁迫与强制。
族长拒绝了购买枪支，于是他的敌对部落就得到了大量的支持，最终几乎大半个部落被俘虏了。这就是那些人口中的“买卖”。
“没事的，”她反倒是拍了拍族长的手，“我想，我很高兴为您做些什么。”
莉迪亚看起来成熟了许多，“没有任何一位有同理心的人能做出这种事，我真的很抱歉…”
她刚开了个头，就被族长打断了。
他满是皱纹的脸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想，您不需要为罪人道歉，因为您，”族长干瘦的胳膊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您的心依旧善良如初，即使皮肤相同，或是族群相同，可您与罪人无关。”
作为报酬，族长邀请她参加了晚上的篝火晚会。
那是为战败的族群又重新聚在一起而准备的。
莉迪亚受到了被她救出来的女人欢迎，换上了当地的特色衣服。
达西也被男人喊叫着去唱歌，去捕鹿，去狩猎这一个季节的食物。这个族群经过这次的事情后，即将迎来新生。
抱着膝盖，莉迪亚看着围着火堆欢歌载舞的人群，发起呆来。
身边传来的细细簌簌的声音，莉迪亚扭头看去，是带着草帽、脖子上还挂了一串兽牙项链的达西。
他撑着手坐下来，比起曾经的规整姿势，现在倒是放松了不少，多了几分不羁。
“我其实想不通，”达西看着莉迪亚，“你为什么会拒绝了他的馈赠？”
作为族长，给出的报酬是他们族群的所有财产，包括自己在内，为她耕作。
这也是他能拿出来的所有。
“我觉得，他们自由的样子就很好，”莉迪亚轻声说，“没必要跟着我去虚拟的地方，被束缚住，多可怜啊。我这样也和那些人没有区别了。”
她又想起了自己亲手将那个小男孩抱在怀里的感觉，那种有点暖、有点柔的感觉。
【宿主知道了这里是真实的？】
“我的直觉是这么说的，”莉迪亚叹了口气，“并且，我对这个感到毛骨悚然。”
“但是很多人觉得救下他们是没必要的，”耳畔是异族汇成河流的歌声，达西艰难的说，“他们觉得工人也是没必要的，什么都是没必要的…因为你不做，别人也会做。始终会有人让他们去做很难的事情，有很难的生活，你拯救不了所有人。”
难得看到达西脆弱的一面，莉迪亚伸手扫了扫背后的泥土，径直躺了下来。
她拍拍自己的边上，“你也看看星空吧，达西先生。这么美丽的星空，赫特福德郡也难见啊。”
工厂一座一座的建了起来，浓烟弥漫，连朗博恩都不可避免的沦陷在迷雾之中。
“我是拯救不了这么多，”莉迪亚说，“但是我也没有这么大的心。”
她并没有注意到达西侧过身看着她，依旧自顾自的往后说着。
“之前听过系统说的一个故事，小男孩被笑话，因为他试图在退潮时救下搁浅的鱼，”莉迪亚望着璀璨的、闪烁的星空，只感觉那跟她第一天看到的一模一样，“我可能更像那个小男孩，一些人或许会笑我天真，可是，我觉得，我只想救下我面前的人，我只想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觉得这就够了。”
“我什么都不做，世界不会变好，”莉迪亚弯了弯眼角，“但是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世界确实因为我改变了一点。总会有人告诉我，你这样是值得的，你是在做有价值的事情，‘这条鱼’需要我去做这件事。”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似乎闪烁着星河，又或许是倒映着辉煌的篝火。
达西的内心，那根隐秘的弦突然被拨动了。
“莉迪亚.班纳特小姐，”他轻声说， “虽然有点冒昧，但我想对你说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1.奴隶贸易，我这里就不细说了，大家有兴趣可以自己查查看，因为太残酷我甚至不敢细写orz
第52章
莉迪亚不明所以的撑着手转向了他, 用各色彩带编成小辫子的长发从她的肩头滑落。
她的脸泛着淡淡的玫瑰色, 眉眼精致。
虽说莉迪亚并不算达西见过的顶级美人, 一呼一吸却让他的心神为之吸引。
“你说吧, ”莉迪亚似乎完全没意识到他的异常举止, “先说好, 我不会答应你明天不吃鱼的。”
她又躺回了自己原来的样子, “这点绝对不能退让。”
毕竟她可是就算上火也一天吃一顿鱼的人, 并且原因绝对不会是吃鱼能使头脑保持清醒这种理由。
嗯, 绝对不可能。
暖风吹拂着她的脸，今天难得温度差异不大，夏季的风反倒是和畅极了，吹的莉迪亚几乎要昏昏欲睡了。
就在这时，她听见达西轻轻叹了口气。
“莉迪亚,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发现我满心满眼都是你了，”他用着似乎能温柔到滴出水的声音, 缓缓的说, “我想和你一起旅行，到山川湖海, 到各种各样的地方，去看各种各样的人。我希望你成为我的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