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女儿离家出走这种事,不知道为什么,放在蝙蝠的身上,就格外理所当然,完全不会招致怀疑。
就是温蒂刚才说的那段童年有点奇怪,蝙蝠可不是什么过度保护儿童的类型。
戴安娜不清楚为什么温会以一种近乎囚禁式保护的方式锁在寄宿制学校里,但她知道一定会有个原因。
在装作离开长椅后五分钟内,戴安娜知道了这个原因。
她躲在暗处,静悄悄地看着温蒂从双肩包里掏出一个药盒,再从五颜六色的十数种药物中准确地挑出一种吞下,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做过成千上万次。
戴安娜有种立刻揪着这个小女孩送回韦恩主宅的冲动。
她高估了温蒂的身体状况,温蒂岂止是虚弱,她就是个活生生的药篓子,蝙蝠侠哪怕建一座高塔把她藏起来,戴安娜也完全能理解。
实际上蝙蝠也确实这么做了。
但可以理解不代表戴安娜接受。她皱着眉,遥遥地坠在温蒂身后,一路护送到温蒂回到房间,才悄无声息地飞走。
温回到房间,啪地倒进沙发,变化了好几个姿势才舒服起来。
皮肤很难受,橙子过敏的程度好像比花粉过敏严重,也比粉尘过敏严重,吃完药过去好一阵了,都能感觉到难忍的奇痒感。
温胡乱蹭了几下,懒得去挠痒痒了。
可就这么干躺着也很无聊,叫了好几声温蒂,温蒂也不出来和她说话,百无聊赖之下,温从茶几下面翻出了之前从手提包里取出来的东西。
驾驶证,护照,还有几张信用卡,温有点兴奋,她终于能知道自己到底姓什么了,她都打算有人一定要问她姓氏的时候回答对方“华盛顿”了呢。
然后证件上的名称让她僵住了。
“WW”。
这是真的吗?这是合法的证件?这个世界能允许这玩意成为合法姓名?
……算了。
不过她还是从证件里翻出了有意思的东西。
一整沓的“斯塔克工业内部参观卷”,详细地说明了手持此卷能在斯塔克工业总部享受的待遇,太长了,温懒得看。
一张手绘的地图,用红点标出了“泽维尔天赋学院”,路弯弯绕绕的太麻烦了,还像闯关攻略一样时不时出现一个“此处应当……”的提示,太长了,温懒得看。
一把纤薄的蝙蝠造型的飞镖。
对了,温蒂说过她喜欢蝙蝠侠的,这也许是个纪念品什么的。
温想了想,把蝙蝠镖捏在手中,试着瞄准墙上的飞镖靶,但还没扔出去,她就已经知道她能扔中靶心了。
并且锋利的蝙蝠镖还会彻底洞穿门板。
温失落地收回手,左右看了看,将蝙蝠镖塞进了帆布背包。
然后她打开电视看了几分钟,换一个频道;看几分钟,再换一个频道。她翻遍了电视机能收到的每一个频道后关掉了电视,她觉得看电视不是适合她的娱乐活动。
她试着在房子里探索了一圈,成功在角落找到了存储间。
她打开存储间的门走进去,这个存储间没有打扫过,灰尘把她呛得打喷嚏,还哭了。
她哭着退出存储间,吃一粒过敏药,翻箱倒柜地找出口罩戴上,想了想觉得这样还不够,又翻出橡胶手套戴上,用吸尘器把存储间吸了一遍。
然后她重新走进存储间,让她失望的是,这个房间里放的全是破破烂烂的杂物,连本像点意思的古书都没有。
温有点想整理一下存储间。
她首先花了五分钟把一些奇奇怪怪的材料从这个角落搬运到另一个角落,想做个基础的分类,但五分钟后她放弃了收拾这里,因为幽闭恐惧症把她吓得直哆嗦,意识不清之下,她不小心弄掉了口罩,又被灰尘呛哭了。
她哭着退出了存储间,缩在沙发上,委屈得直呜咽。
主卧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芭蕾舞裙的女孩踮着脚尖从里屋走出来,停在温的面前。
她骄傲地仰着下巴,嫌弃地说:“不要哭了,我从来都不哭。”
第9章 温和睡眠恐惧症-安排自己
温抽泣着抬起脸看她。
是她在舞蹈房的镜子里看到的那个女孩,黑色的长发被挽在脑后,裸露出修长的颈子,脸上带着恬然的微笑,嘴唇犹如失去了颜色的花苞。
这种苍白的美令人感到不安,尤其是她手臂的皮肤,竟隐约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这是个一出现,就会让人想起“上流社会”、“淑女”等等词汇的女孩。
这是温蒂。
即使她脸上带着不耐的神色,她看起来依然那么骄傲和高贵,而温抽抽搭搭地看着她,又看了看主卧的门。
她说:“什、什么鬼?”
温蒂:“……”蠢死了。
她用一种痛恨又无奈的眼神注视着温,这种痛恨和无奈里似乎又夹杂着奇怪的温柔。
“你好没用。”她说,伸出手指轻点温的鼻尖,“明明我这么雷厉风行,为什么你是条没用的咸鱼?”
温抽泣着回答:“我们、我们本来就是互补的啊——你不是也说过吗?所以,所有你擅长的事情,我都、都不擅长,这有什么奇怪的?”
停了一下,温又惊讶地说:“我能、我能看到你了?为什么?你、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我在你的脑子里。”温蒂说。
她双手抱胸在沙发上坐下,温清晰地看见了沙发随之出现的凹陷。
温说:“你讲、讲述反了吧,我才是穿越的、穿越者,我是后来的那个,应该说我在你的脑、脑子里才对。”
“是同一个意思。”
“不一样,”温慢吞吞地说,“你可以、可以把我赶出去的。”
温蒂露出气恼的表情:“你这家伙!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我试过好多次了,可是每次赶走你没几天,你都会从另一间卧室里推门出来。”
不管她怎么尝试,这个可恶的家伙都会再一次苏醒,然后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还一副超级无辜的样子。
温恍然大悟:“原来那真的是我的房间啊。我怎么不记得了?算了,那——”
“——不重要。”温蒂说,“你是个很会给自己找理由的人,温,你的人生太迷糊了,我讨厌你。”
温想了一下:“我倒是不觉得吃、吃惊。我确实很喜欢你,所以我也猜、猜到你讨厌我了。虽然你把我赶出去好几次,但我也不记得。我、我原谅你了。”
温蒂冷笑。
温只好又说:“你要干什么?如果你想用身体的话,应该用不着我的允许才对吧。我的控制权是在你之下的。”
也就是说,温蒂随时都可以无视她的意愿成为主导身体的那个,可是温蒂除了在脑海深处睡觉以外根本什么都没有做,今天一天快结束了,才出来晃悠了一下。
温蒂没回答,却站了起来,看了看天色。
“天快黑了,”她傲慢地说,“我走了。”
她踮着脚走进主卧,用力关上了卧室的大门。
温看不透温蒂的想法:“……搞什么啊。”
不过时间也确实很晚了,她懒得想温蒂为什么会突然跑出来,又突然消失,去洗漱间洗漱了一番,换上睡衣,舒舒服服地躺到了床上。
她闭上眼睛,静待睡意产生。
温:“……”
她睁开眼睛,爬起来打开了床头灯。
昏黄的灯光下,温惊疑不定地等待着剧烈的心跳逐渐恢复平缓,可血管中的鼓噪依然明显,她披着被子跳下床,打开了头顶的照明灯,一回头,就看到温蒂骄傲的脸。
“睡眠恐惧症。”她不怀好意地说。
温:“……”
她目光呆滞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睡眠恐惧症。”
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反人类的恐惧症吗?为什么没人患有阳光恐惧症……等等。
妈的还真有。
温抑郁了,她抱着被子回到床上,可怜地问温蒂:“你以前怎么解决的?”
“我不解决。”温蒂平静地说。
温不敢信:“一直不睡觉不会猝死吗?”
温蒂说:“你看我就知道了,不会。反正我不会。但是身体会变得很虚弱,还会出现各种奇怪的并发症。”
说“并发症”这个词的时候她直直地盯着温。
温害羞地别过了头,小声说:“所以你跟那么多人那啥……也是因为睡不着吗?”
“不,”温蒂回答,“我就是花心滥情、不负责任。”
温自动反方向理解自己,并且安慰她:“没事的,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可是完全不领情的温蒂消失在了温的视线之中,只留下温抱着被子,独自面对漫漫长夜。
……温蒂说得还真对,温完全没感觉到困意,有可能她一直很困,所以习惯了。她睁着眼睛发了许久呆后认命地爬起来,心知自己是必须找点事做才行。
咸鱼愉快地掏出手机,就这么过了一整夜。
隐约的,温似乎听到了一声嗤笑。
她将那个声音扔到脑后。
熬过夜晚之后,温才意识到真正的困难是什么——她不仅需要安排自己的晚上,还要安排自己的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