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青梅竹马十几年长跑,会进展到这地步属实是意料之中。只不过,当真正得知这一事实的这天到来,他心里还是颇有些不是滋味。
正心不在焉地喂着卡尔,忽然坡感到指节一痛,不知怎么的被卡尔给咬了一口,他当即惨叫出声。
“嗷好痛!”
经历精神与背叛的双重失意,再加上肉身承受的疼痛,坡简直要哭声来:“呜呜呜好过分……卡尔你不仅没有安慰我,居然还对我做出这样的事……”
于是阿砾那边刚熬好粥,用托盘盛着碗走出来,就发现原先被自己赶出厨房的那位卷发青年正蹲在地面抱住自己其中一根手指。听见脚步动静,他回头望了过来,厚长刘海里所露出的一只眼睛挂满了晶莹的泪花。
阿砾瞪圆眼睛,忙把手里的托盘搁置在茶几上,半蹲在他面前过问:“怎么一没注意你就出事了——”
坡超委屈地说:“吾辈只是像以前那样喂卡尔猫粮,谁知它又咬我了……”
“……你一天天喂它猫粮当然咬你了!”
阿砾一点就通,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简直无语地捧起了他受伤的那只手翻来覆去检查:“没事吧?”
自己的手躺在了少女柔软的掌心,使坡顿感局促:“小、小姐,不用劳你这么费心……”
可阿砾懒得关照他那纤细敏感的神经,人在她家里出事,她就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你是不是平时忙着写作,都没关注过卡尔的心情了?浣熊可是喜欢吃肉的杂食性动物哦,春夏需要适当投喂给它一些肉类,平时还是多以水果和坚果为主食。”
“而且猫粮那么硬,吃多了换哪只浣熊都要受不了,你要记得注意一下啦。”
阿砾一边说着,卡尔也像是认同她的说法那般,憨厚地点了点那颗小浣熊脑袋。
仔细翻看了遍青年的手,发现伤口并不严重,侥幸没有流血,阿砾才放心下来。卡尔生气归生气,多少还是对他这个主人抱有感情的,对坡下口顶多是发泄了下自己的不满。
确认人没事,阿砾便转而拿过放在桌面篮子里的水果,擦了擦给卡尔投喂了颗草莓,它两只小爪子抱住红通通的果实,一口接一口嚼得吧唧吧唧超可爱。
身旁的卷发青年定定注视着她投喂小浣熊的这一情景,仿佛局外人看着画框里的美丽油画,微张的薄唇充满了难得的倾诉欲。
“小姐对这个好有研究……”
他怔然地说道,似乎还对她方才的讲解感到了羞愧,认为自己做主人还没她来懂得透彻。
“哼哼~那当然,我可是随时准备接手卡尔的哦!”
阿砾仰起头冲他狡黠一笑,显然是想藉此吓一吓他。
然而,对方这回的表现却有些令她意外。
坡并未感到惊慌,像是早预料到她会说出这种话一样,垂下眼眸小声嘀咕:“果然,这样才是小姐你啊。”
其实早在当初知晓她的存在对于乱步而言非常重要的那刻起,他就开始有意识地对她进行观察。
想探究自己认定为宿命对手的江户川乱步身旁的少女,身上究竟有什么闪光点值得那位名侦探青睐。
可是他很轻易就发现了。
外貌还是其次,她在于果敢,聪慧,气势凌厉,同时率直而又狷狂张扬,是跟他这种阴暗消沉的类型截然相反的存在。
尤其是每当注视着身旁的少年,就会由衷绽放出自己也不知情的明艳笑容,全身心爱恋着另一个人的她,看起来如骄阳般闪闪发光。
乱步先生同样是才能像太阳一样的天之骄子,他们是骄阳与烈日,所以除了彼此,再没有谁更有资格站在互相身旁。
只是,那份折射出来的阳炎却也因此深深刺伤了他。
“嗯?你说什么?”
光线攀附到了卷发青年身上,透过遮遮掩掩的视野,位于他眼前的阿砾一副他‘又来了’的表情,捏捏耳垂无语地道:“你怎么讲话总是那么小声啊,你是很少跟女人交流吗,所以才不敢出声?”
坡小声承认了:“不是很少,是几乎没有……小姐其实就已经是吾辈说过最多话的女性对象了……”
阿砾一脑袋问号:“???”
天知道她有所准备了,而这只社恐小自闭居然比预料的还惨。
“在与人紧密联系的社会中生活,只会让吾辈感到痛苦,反、反正吾辈只需要废寝忘食地专研于写作上来就好,社交什么的对于吾辈而言只是无用的事物……”
坡碎碎念的仿佛还想要进行自我辩解,听到这里,阿砾已经忍不下去语气沉重地打断了他:“好了,已经够了……”
没想到他一直以来过的竟是这样的生活,阿砾怜爱地拍上了他的脑袋。别说,那头黑色卷毛手感还挺不错,软乎乎的同时还兼顾着柔顺……
阿砾感觉自己像摸到了一只柔弱无害的小动物,看来他尽管看似阴沉又不修边幅,可维持着外表整洁,依旧是这名卷发青年的本能。
不成想坡却因为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怔愕地眨着眼。刘海外露出的那只眼瞳下方覆盖着深深的黑眼圈,整个人像是被偷袭了那般不知所措。
(……只是摸个头而已,不至于这样吧?)
看见他这副纯情表现的阿砾震惊起来,觉得这头摸得有点烫手,偏偏这时候房间里传来了某病患查岗的声音:“阿砾,是谁来了?”
阿砾合理怀疑乱步是不是继承了他父亲的‘千里眼’技能,不然怎么会那么巧知道外面出现了意外。
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怀疑,阿砾忙喊道:“是坡和卡尔来了啦!”
对面的卷发青年仿佛被警醒了那般,说不出羞涩抑或心虚,唰的站起了身。
“那那那个,吾辈要带卡尔离开了!乱步先生那里请小姐代我问好!”
说罢,他逃也似的抄起卡尔就是个百米冲刺,原本带着审慎目光去看待少女的身份不知何时发生了颠倒,他就像是抬起猎。枪对准猎物的猎人,结局却翻车成为了猎物的俘虏那般,狼狈不堪地逃离了现场。
阿砾想要阻止都阻止不了,目瞪口呆地目送他推门而出。
“怎么人奇奇怪怪的……”
无奈,阿砾只好把他的手稿放在托盘上,连带那碗粥也一起带回到了乱步的房间。
乱步的房间其实布置跟阿砾的房间差不多,里面摆放了很多玩偶,其中大部分都是阿砾硬塞给他而他也欣然接受的。除此之外懒人沙发旁边就是零食堆,地面抱枕跟书本随意摆放,名侦探虽说聪明绝顶,却不是个善于收拾的人,房间看起来颇有些乱糟糟的。
房间乱没关系,反正改天也要帮他收拾。阿砾熟门熟路踮脚绕过了一堆小山,来到他床边的位置,把托盘搁置在柚木色的床头柜上。
床上那只‘小浣熊’当前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藏在被窝里,眯眼盯着自己的青梅看。
“你都在外面跟坡君说了什么?居然丢下我那么久也没回来。”
很显然,他对于自己被抛在房间里,阿砾单独待在外边会面异性的事情非常不满,满脸就差用油性笔写上‘快点哄我,否则要你好看’几个字。
现在这年头破案可是要讲究证据,哪怕是乱步也一样。阿砾则端正了神情,坚决不承认他没由来的指控。
“也就十几分钟吧,哪有那么久。我有没有丢下你,这种事情你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吗?”
“不管,乱步大人因为生病,【超推理】暂时封印了!”
谁知那只裹着浣熊皮的黑发青年却在床上翻滚撒泼。
要命的是阿砾感觉好可爱啊。
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阿砾的心情与耐性在面对着自家竹马时都突破了最高纪录。耐着心又多哄了他几下,乱步脸上的执拗果然有些松动,最后他偷偷伸手摸向阿砾的指尖,钻入指缝与她十指相扣起来。
“想要我原谅你,除非你答应我之后再不盯着他看了。”
牵着她的名侦探鼓起双颊,一副自己已经做出了极大让步,不准她再讨价还价的表情。
阿砾想了想说:“没问题,但是你要乖乖把粥喝掉哦。”
小浣熊乱步顿时苦着张脸看向粥。
原因无他,实在是太清淡了,虽是添了蔬菜的杂烩粥,可是一看就知道是味道淡出水的东西,依乱步这种挑剔的舌头来说无异于是一场酷刑。
“我想吃薯片,想吃甜甜圈,想喝波子汽水,不想喝粥,它没味道……”
乱步先生试图撒娇,可惜阿砾残忍地进行逐一驳回:“没有薯片,没有甜甜圈,也没有波子汽水,只有粥。”
说到这里,她偷瞄了乱步一眼,低头绕着发尾小小声地道:“……还有我。”
乱步也跟着瞄了她一眼,不大自在地在床上动了动,而后刻意装作纡尊降贵地道:“……那也行吧。”
“什么嘛,我都看见你在偷笑了。”
“不要拆穿啦,阿砾喂我!”
“……哼,就让你一步吧。”
有阿砾的投喂服务,乱步总算是同意肯乖乖把粥都喝掉。他理所当然地朝阿砾张开双臂,阿砾顺着他的心意将人给抱起来,让他靠坐在床头一口一口喂着吃。只是乱步得了感冒味觉受到了影响,吃什么都觉得没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