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这帮子人被单独围了起来,福源抱着诸丹缓缓退进中间,对几个兄弟说“我觉得有点不对,咱们这片怎么没一个百姓。”
正说着,人群一片嘈杂混乱,糖块如雨一样落了下来,很多人伸着胳膊去接,也有人弯腰去捡。
人推着人,人挤着人,就算是商铺伙计围城的人墙都抵不住这股子劲头,上面撒糖的人极有技巧,一波一波的往人少的地方扔,擂台下面反而没有多少人。
七王的一个儿子,算是辈分最大的,对众人说“就是捡到了也不许吃。”
重点看顾着诸丹和东宫的几个男孩。
撒完了糖,上面就让诸位乡亲散了,等过了一个时辰再来。很多人不愿离开,一个时辰也走不多远,这便宜了附近的其他商铺,这一晚他们赚的比往年都多。不仅是周围聚了很多商家,就连文人和捕快也挤在这里。
颇有商业头脑的各家掌柜,也趁机推出了自己的灯谜和货品,带着点半卖半送的意思,那些自认为怀才不遇的才子,被吸引来的公子哥纷纷上前猜谜。
但是出身皇室的男丁们此刻全没了当初的放松。他们隐约的感觉到了这一幕背后总有一只手在操控着。直到一个书生在灯下遥遥向着四王的一个孙女拜了一拜,托小二送来一只荷花彩灯,这些男孩子忍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实际不是一个纠结的人,但是有一件事儿让我纠结了一下午。
我打算买两条裤子,但是拿不准主意是双十一买还是现在买......
--------------------------------------------
有错字指出啊,爱你们
晚安
第136章
有句话说,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最险恶的江湖就是人心。
司徒越如今也算是人到中年了,当初的潇洒恣意早已不在,换做每日崇政殿上摇曳的烛光。住在宫外的时候, 觉得每一天都是新鲜的, 每一刻都是鲜活的, 等到了宫里,住了不到一年, 觉得如一辈子一样漫长。
司徒越一下子理解了皇帝这个职位为什么总是出变-态的原因。没有束缚,没有目标, 大殿上的群臣日日劝谏你该做一个好皇帝, 但是他们又不是皇帝,没办法具体的说出来好皇帝该是什么样的,拥有什么样的品格, 带着怎么样的人格魅力。大臣们只会说轻徭薄赋休养生息, 一本论语治天下。可是, 不是所有的时代能靠休养生息去发展, 不是所有的人都信奉圣人言。
往往,圣人门生是最能曲解圣人言论的。
司徒越在崇政殿里捧着一本山河地志,暗卫把一刻钟前商铺前面的事情汇报的清楚明白。
“哎, 孩子大了,小的时候抱在怀里,还想着什么时候能长大能给大人分担一些, 如今,再想想,还不如小时候呢,那个时候多乖多听话。”
暗卫不敢回答, 司徒越也不指望他回答,挥手让他下去了。
次日中午,上皇美滋滋的带着盆紫檀来了崇政殿,司徒越扔下折子看着上皇把这盆景一顿好夸。“你看看,这布置,像不像荒郊凉亭?”
司徒越仔细看了,白色陶瓷盆,直径两尺,中间种着两棵不到一尺的紫檀,四边种着一些不认识的绿植,在紫檀下边,放着一只木质的小亭子,下边洒了些干草落叶,就像是深秋时节一般。上皇对着这个布景极为喜爱,伸手捻着自己的胡须,一脸的微笑。
“是荒郊,但是布置这个亭子的人倒是有一处败笔。”
“哟,我们家君明如今能看懂这个了,别摆脸色,祖父是夸你呢。说说看,哪儿有败笔?”
“您看看这个亭子,五彩发亮,一看就是新的,想要那种秋风萧瑟之感,就该放破败的凉亭,再不济也该是漆面斑驳。现在这样,看着有几分别扭。”
上皇仔细看了看,“你说的对,就该这样。”一面吩咐跟着的太监,速速去把这个凉亭做旧,再放进来看看效果。
“你今儿怎么看着没精神啊?可是病还没好?”
“孙儿在养精蓄锐呢,准备和一些人斗智斗勇。”
上皇把眼睛从两棵紫檀上挪开,“出了什么事儿?”
“没出什么事儿,但是孙儿有感觉,今年反正不太平。”
“说实话。”
“就是孩子们的婚事,觉得棘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啊,想太多。”
司徒越眼下话语,陪着上皇看这两颗紫檀。上皇絮絮叨叨的念着如何养紫檀,司徒越就放空了大脑,回忆起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深沉起来。她一直觉得,先帝还不是皇帝的时候,对着他们姐弟也是疼爱有加,后来当了皇帝,就变了一个人似得,过往种种,就如梦幻一样。她十分担心自己也变成这个样子,变得像历代皇帝一样,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里变-态。
“养着这个,浇水是个难事,浇水多了,容易烂根,浇水少了,容易掉叶子枯萎,祖父跟你说啊,你呢,把手放在这些新叶子上,用手摸摸,软软的,就是该浇水了,如果是硬的,那就是不缺水,你来摸摸试试......君明,你想什么呢?”
“噢......叶子......孙儿听着呢。您说叶子是墨绿的不用浇水。”
“朕说这个了吗?朕说叶子是硬的不用浇水。你想什么呢?”
“怀古呢。昨儿读书,读到唐太宗的一句以人为镜,忍不住想了一些。”
“说来听听。”
“魏征,初始是天子建成的属官,玄武门之后,成了太宗的朝臣,要按照现在流传的史书来看,魏征对待唐太宗也算忠心,对待朝政,也算勤勉。太宗被他劝谏弄得苦不堪言但是最后成了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但是魏征去世了之后,下场就是鞭尸。读完,令人心寒......如今看来,这不是佳话倒是假话......”
上皇没有说话,看着司徒越微笑着。司徒越只好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说。“君不君,臣不臣......孙儿想不明白......”
“壁之千仞无欲则刚。魏征受辱的主因是越级举荐,他举荐侯君集为相,但是后来侯君集叛乱,李世民因此心中猜忌,以为魏征和侯君集是同党,又有魏征生前给李世民的奏章留有副本,暗地里交给褚遂良,以求青史留名。就如你说的,君不君,臣不臣,才有了如此结局。朕的孙儿一向不在乎名利,自然是没了顾忌,怎么会变得如李世民那样心怀猜忌呢?”
司徒越低下头,也没有说话。
“今儿是看花灯的最后一晚上了,明日京城就开始宵禁了,你也别留在宫里,带着孩子们出去逛逛,散散心,别总是胡思乱想。”
司徒越痛快的答应了,打起精神和上皇说一些花花草草的养殖,期间上皇又显摆了一回他养的菖蒲,还大方的让司徒越摸了几下。
人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司徒越在傍晚的时候换好衣服,在寝宫等着两个孩子过来。
赵皇后照例是带着晚饭一起来的,家里只有四口人,诸丹也没有食不言的觉悟,一边吃一边说昨日的花灯多么漂亮,语带可惜“那宝船漂亮威风,父皇看了一准喜欢,就是儿子学艺不精,让那几个书生占了先,哼,今儿父皇也去,咱们一起把那大船赢回来,就是没有大船,也要赢个大大大大的灯回来。”
“那你也别指望了,父皇也就是认得字而已,肚子里的水还没你的多呢,去了也就是充个木桩而已。”
诸丹一脸的不相信。
“真的儿子,父皇就没拜过孔圣人的画像,也没正经进过学,对了,如今仔细算起来,也没开过蒙,三字经不会背,百家姓只听说了张王李赵,声律启蒙就知道宫商角徵羽,其他的一概不明白。”
诸丹一脸的崩溃。连乔乔也惊讶的看着司徒越。
司徒越荼毒了儿子还不算完,转头对乔乔说“姑娘,听父皇说,这年头读书人,胸中有浩然正气的那是凤毛麟角,一千个里面,有九百九十九个是斯文败类。”
赵皇后急的在桌子下面冒着风险大着胆子踢了司徒越一脚,“皇爷,这种话如何对姑娘说,她们是最冰清玉洁的,断断听不得这种话。”
观念不一样,司徒越只能看着乔乔这会就想钻地洞,恨恨的埋头吃饭。
披上厚厚的披风,手上套着暖筒,司徒越在一群少年少女欲言又止里下了马车,现场的气氛为之一变,个个看乔乔和诸丹的眼神变成了出来玩你们还带家长的控诉。
司徒越只好去了酒楼上看着他们在下边玩,好在少年心性不定,过了一会,似乎是忘了司徒越还在旁边的酒楼上隔着帘子看着他们,玩的兴高采烈。
到了人多的时候,夜色也变得浓重起来,酒楼下边对面的商家开始敲锣打鼓,出场的还是亲六,今天商铺不散糖了,改散小木牌,凡是见到小木牌的,都能到铺子里选一两银子的东西。下面的人就如疯狂了一般,越来越多。秦六还扯着嗓子读谜语,全然不体会观众的苦心,他们对谜语没兴趣,对扔小木牌抱着极大的热忱。
但是诸丹对着猜谜语有很大的执着,昨天的三层宝船已经没了,今日变成了牡丹花,牡丹花灯做的极大,极富丽,远远的彩绘辉煌,里面点上十几只蜡烛,照的如真的一般。诸丹心想,送不了父皇可以送母后啊。拉着诸位兄弟摩拳擦掌,势必要在今日多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