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田松阳笑得简直比私塾外面的烈日还要灿烂，带了些恶作剧得逞的意味，“你会知道的。”
说了等于没说一样。
千寻悻悻地想。此时饶是她都没想到，吉田松阳渴望的竟然是真正地能被人杀死，所谓的交易也确实进行了——那是被动的、也无法拒绝的一场等价交换。千寻以为松阳命数并不会久，却漏算了这个世界上有杀不死的存在。而很久以后，她都看不透吉田松阳究竟在更早的时候看穿了什么，才会在最后的时候几近斩断了她和沢田纲吉的羁绊。
即便到那个地步，他依然是个让人恨不起来的人。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此时的吉田松阳依然是大家眼中天才中的鬼才般人类，天人与幕府的心头刺，只不过前者是拔不掉、后者是不敢拔。天人的入侵一年比一年更加的严重，也只有吉田松阳的私塾是他们不太敢捋虎须的地方，毕竟不管是哪个种族的天人或者军队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派出去的都有去无回，想想真的攻下那小破地方的利益，再想想可能会折进去的人数，天人们果断放弃了。
可惜世外桃源终有尽数，当国难当头的时候，即便有安歇之地，作为被入侵方的能人都不会置之不理。吉田松阳自然是管的，从他手中下达的指令与军令一条比一条更急促。哪怕逼到这个份上，幕府依然迟疑着不想把人召回去主持大局——他们都没忘记曾经他们花了多大的功夫才将人赶出权利集中点的幕府，再把人请回来，他们如何甘心。何况人回来后等没有了天人这个共同的敌人，又要如何再赶走这样的人物一次？恐怕那时候，人家都是举国英雄了。
对幕府这种小心思心知肚明的吉田松阳偶尔和愈发喜欢默不吭声跟在他身边看他玩一样的与幕府、与天人斗智斗勇的千寻说道，“天人的入侵是不可抗拒的，我们能做到的自大限度就只是不灭国、不被彻底沦为殖民地。但是要说把天人们打跑这种事，已经不可能了。这是大势所趋，时代变迁。但幕府也好、民众也好，依然必须拼死抵抗一次。让天人明白要轻易地占领地球是不可能的。最后能以少数的牺牲退一步变成和谈，不管结果如何，其实对于地球来说都反而是最好的演变也说不定。”
当然至于幕府担心的把人请回去再怎么赶出去，松阳和千寻都表示，他们想的太多了——天人根本不可能被赶走，醒醒。
这就是吉田松阳，在别人还在思考着对抗天人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结局，也知道过程中需要做些什么。
千寻点头表示同意。这些日子，她已经把这个世界摸清了七七八八。这个世界确实很有意思，吉田松阳是对的，天人的入侵势必会成功，毕竟双方的武装力量就相差太过悬殊。一个直接上枪炮飞船；还有一方则还停留在铁器时代一般最厉害的武器是武士与刀。结果是什么连猜测的价值都没。
当然，如松阳这般能直接用刀毁掉一整个航母的变态是要另当别论，但能做到这一点的，放眼望去，除了吉田松阳以及他的门生、柳生世家以及其少数门生外，剩下的零零散散的来自其他传承的人才，真是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这样的数字如何要去抵抗整个来自宇宙的大军。吉田松阳明白这点，幕府却看不明白，他们将大批人送入柳生家族以及松下私塾，天真地指望这些人能够速成为类似的兵器。没有成功他们也只是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坚信因为这两个大家私藏，还威胁会公开批评他们为了维护自己的传承，而置国难而不顾。
更有趣的是，不知何时民间都有了类似的传言，买单的人还特别的多。
我们弱小，是因为强大的人总是私藏。真是自私的家伙啊，连国家要灭亡都不顾了。
就这样被扣上了个非常大的帽子。
“天人的科技确实值得借鉴。会输，又不能输的太难看。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而今，看看幕府那些家伙的嘴脸……”千寻低低地冷笑了一声。
吉田松阳微微一顿，似是有些无奈地看向身边，“千寻在为我抱不平吗？其实你也是知道的，我本就不想待在幕府那边。这边还自由一点。”手也可以伸的更长。反观幕府，若是他们敢把手伸长到这里来，分分钟可以一刀切了。
“这几天，你的弟子们可是干劲满满地商量着加入攘夷战争。”沢田纲吉大概也万万没想到，有那么一天，千寻竟然会站在别人的身边，分分钟把他卖了——尽管没有任何恶意和坏处就是了。
“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吧。会拖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了。”吉田松阳感慨，这话是真的，自从前一段时间天人扔了一颗炸弹下来炸飞了大半个私塾，并且让私塾陷入火海后，几个学生们本就跟着他向着国家的爱国与正义感宛如新仇旧恨般熊熊燃烧了起来。
“也好，雏鸟总要飞翔，是时候把他们放飞出去锻炼一下了。”
千寻探究地注视着男子，后者似乎有些疑惑，“怎么了？”
“……不，没什么。”千寻其实想问的是前一阵子的那颗炸弹与大火。那一次所有人都以为吉田松阳在私塾中九死一生。不想对方那天竟然出门去了城镇和幕府的人交接而逃过一劫。那一次松阳的几个门生反应尤其激烈，这其中也自然包括沢田纲吉。老实说，千寻几乎从来没看见过纲吉那么崩溃的样子。
然而在知道吉田松阳没死后的喜悦姑且不谈，与他们所知道的完全不一样，千寻很清楚那一天并不应该是吉田松阳所解释的和幕府的人接头的日子。换句话说，很大可能性那个时候吉田松阳是在私塾中的。
这就很让人值得考量了。说来也是巧，那一天千寻与纲吉在一块，眼看着纲吉都要发疯会拦不住，她正准备进去私塾一次把人救出来算了，不想吉田松阳竟是从山下的路过来的。若其中没有猫腻，真的只是巧合，那这吉田松阳当真是老天不让他死，帮他的很。
看不透啊……千寻暗自叹息，干脆不想了，“若是最后作为弱势方谈和，要付出的代价不会少。你呢，你到时候准备怎么办。还是说你已经给了幕府建议了。”
“自然不会。现在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这话说的简直长他人志气。哪怕是后期，这些话我大概也是不会说的，毕竟幕府也不会在这方面听我，只能让他们自己来决定了。”吉田松阳狡黠地笑了笑。
哦豁，你也知道哦。
“不过最后的牺牲……幕府大概会很乐意让我当幕府的替罪羊吧。”树叶的阴影透过阳光投射到吉田松阳的脸色，明明灭灭，“也许……会被砍头也说不定呢。”
即便说着宛若预言或者诅咒自己的话，吉田松阳依然是笑着的。
千寻觉得她甚至产生了吉田松阳带着期待意味地说出了这句话的错觉。
第69章 ：意想不到的决裂【前】
顷刻间, 暴雨骤临。——题记
沢田纲吉与吉田松阳的其他三位门生这一次意见一致地想要参加攘夷战争，攘夷卫国，对扛天人。他们产生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毕竟这是武士的大势所趋。不管吉田松阳内心真正如何想, 至少表面上他所做的一切, 都是正统的不能更正统的忠义之士。他灌输给自己的弟子也是最正统的武士道精神, 护国爱民以及正义。尤其是坂田银时, 能让他从一个对‘谁死都不是自己就行’的食尸鬼教到为了守护而挥刀, 千寻觉得, 吉田松阳与其说是强大又仁慈到了极致, 不如说是另一个极端——深谙人性。
但这些其实都与她没有太大关系。和沢田纲吉深刻融入这个世界, 想要为这个世界的松阳、伙伴、人类做一份贡献不一样, 人与人并不同，能让千寻愿意动作的，无非也就是因为吉田松阳这个人实在太吸引人了。
很想看看他究竟想怎么做、很想看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以及，想看看最后他会是怎样的结局。
太想知道了, 想知道到了那么多年没有太大波澜的心都泛起涟漪，漠然的黑眸中都带上了某种期待。
因为在意, 所以即便知道松阳的强大, 几位即将离开家的学生依然很担心他们生命中重要的存在会遭遇危险而他们无法及时赶到帮忙。这其实是很有趣的心理, 就好像一个人自己做一件事很习惯，但轮到另一个做一件一样的事情, 并且其中存有危险因素, 前者才会意识到这是带有危险的, 担心着后者。
比起角色反转对着自家老师碎碎念快要离开家的学生们，吉田松阳嘴角含笑一一应下他们各种奇葩的嘱托, 有的诸如银时那种完全违反了武士道精神的——松阳大叔遇到危险赶紧跑路其他人就别管了吧他们轮回后也会变成璀璨的小星星照耀着幕府的——这样直接被火大的晋助再一次揍了脑袋的建议。
至于桂的脑洞那就更宛如天人的航母一样跑的松阳最近都有些跟不上——大概是长大了吧。这位为人师表的三好老师这样感慨，让千寻都黑线，觉得并不是啊。好在桂小太郎在严肃的时候大部分还是很靠谱又冷静的存在。然而这一点……还是有点要靠运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