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温那里有个地窖,原是前房主挖出来装冬菜的。后来这房子转到他们手里后,又仔细的收拾了一回,那地窖便成了密室。
将二姨娘往密室一送,几人便开始合计如何叫二姨娘开口说话了。
为女弱,为母强。若这件事情乔简也参与其中了,那么二姨娘开口说真话的可能性就不大。所以必须讲究方式方法,否则就算二姨娘招供了,也未必是真话。
好在清温如今也是装神弄鬼的高手,几人商量一回,便决定从这方面着手。
石玖夫妇加上清温又是将人弄醒,又是给人灌烈酒,连哄带吓,烟雾缭绕中再理点鬼神奇迹三人连夜审讯不说,就连读书识字的七载都帮忙做了笔录。等到天亮的时候,四人看着醉得不醒人事的二姨娘,不约而同的‘呸’了她一口。
这么缺德的主意,你们也能想到,黑心烂肠子的,也不怕遭了报应。
第60章
出了密室,四人简单的吃了些东西后, 上学的上学, 上衙门的上衙门, 留清温看守二姨娘后,石玖家的便去了荣国府。
兹事体大, 石玖家的不敢耽误片刻,生怕去晚了楠笙遭了算计。然而她到底心有成算,久经世事,心中再是焦急不安, 面上也是一派自然,生怕旁人看出什么来。
入荣国府走的仍是西角门, 不过片刻功夫便到了荣庆堂。因最近姑娘们都在跟着宫里出来的教习嬷嬷学规矩,石玖家的来了楠笙的房间也未见到人。
好在石莳今日并未跟着楠笙身边侍候,见石玖家的坐立不安,便找了个借口让春燕去将楠笙叫回来。
黛玉和宝钗与元春有血缘关系,但她们因是外姓也是无诏不得上前, 更何况楠笙这个没有血缘关系, 外姓的外姓亲戚了。当日元春都未必会见她, 也因此她课上请个假,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
听春燕说石玖家的来了,楠笙便知道这是一定问出了什么。想到石莳眼巴巴让人叫她回去,楠笙便知道事情一定不小。
一路不停的回了房间, 楠笙刚进屋子, 石玖家的嘴还未张开, 脸上就浮现愤怒的神色。
楠笙一见,连忙给石莳使了个眼色,石莳连忙带着春燕出去了。
向兰在屋里侍候,石莳站在窗户前,春燕隔着门帘子守在了门口。保证除了她们几人再无旁人靠近。
等人就位,石玖家的直接对楠笙哭诉道:“我可怜的姑娘呀,竟被一群杀千刀的算计。若不是姑娘当机立断扣住了二姨娘,姑娘就要被人给害了。”
一听石玖家的这开场白,原本还有些心慌害怕的楠笙竟是瞬间不害怕了。
“别急,慢慢说。向兰,给石玖家的倒碗热茶来。”吩咐完向兰,楠笙又问石玖家的,“可都问明白了?”
“回姑娘的话,都问明白了。”接过茶,也顾不得规矩体统,狠狠的喝了一大口,石玖家的才将昨日详情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
楠笙担心二姨娘说谎话诓骗她们,还特意派人传话,让她们将同一个问题反反复复,来回颠倒的问上几遍,看一看每次的答案是否都是一样的。若一字不差那也有可能是瞎话。若每次都差的不多,真实性更大一些。
石玖三人结合楠笙说的办法,再加上他们自己想到的,不但将他们自己问的口干舌燥,也将被灌了酒的二姨娘问成了傻逼。
这一问,还真将所有算计问了个清楚明白。
事情的起因还是楠笙的那个超写实画弄出来的。
学到手的技艺,永远都不会被人抢走。然而技艺抢不走,却不代表人也抢不走。
除了天纵齐才,没有什么是一蹴而就的。哪怕是速成,学会的也只是一些技巧。再加上超写实画,是需要油画基础的,而此时的人更多的是水墨画的画法,所以三两年内跟本看不出多大成效。因此哪怕画派的弟子都是林如海精挑细选出来的,但能在短时间内将超写实画画好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虽然按着时间来算,林如海的孝期都要过了。但这个时间全部用来学画都未必能成才,更何况那些人还只是将超写实画当成功课之一。
于是这一来二去,楠笙这个已经出师的弟子就极为醒目了。
早前楠笙画画也就是在京城上流圈子小范围内传播,但随着时间的拉长,以及元春省亲和贾家人向来嘴上没把门爱说爱炫耀的性子,楠笙的名号直接被打响了。
刘泰本就是这一门的弟子,他又是楠笙的未婚夫消息自是灵通。虽然刘泰听说了楠笙的事,但远在江南也只当旁人寒喧,商业吹捧。但后来回了北方,消息更灵便后,才知道楠笙已经小有名气了。
旁的不说,就连宫里的贵人们都听说了楠笙的画,有心请楠笙为她们画像这一点,就叫刘泰有些摇摆不定。
江南文风盛行,时常有书生小聚。在江南时,刘泰偶然与因事来扬州的乔简相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二人彼此道出身份后,还一见如故了。
相携着从江南来到京城待考,两个无耻之人竟在楠笙这件婚事上有了一个默契。
楠笙不仁,所以乔简准备不义。楠笙不贤,所以刘泰也准备不礼了。
他们的计划是什么呢?
按原定婚约迎娶楠笙,然后琴瑟和鸣,夫妻恩爱。婚后两三个月再让楠笙去上香求子。之后路遇‘盗匪’总之就是名义上楠笙为保名节自尽身亡了。而实际上却是刘泰不嫌弃楠笙失贞失节将楠笙养在别院另娶他人。
刘泰迫于压力和子嗣传承娶了他人,但心中依旧惦念原配发妻,于是时常去别院与楠笙相聚。刘泰会告诉楠笙,有人求画,他却因功课差事等事一直无暇他顾。夫妻一体,为叫幽居于此的楠笙不无聊,刘泰便请那些想要画画的人来别院,或是带着容貌大改的楠笙上门做画。
明面上是刘泰画画,实际上却是楠笙在背后操刀,总之就是鱼与熊掌都兼得了。
狗血他妈吃了狗血,生出一只血狗来。你说说这咋跟拍电视剧似的呢。
又雷又毒,还特么有些似曾相识。
石玖家的哪怕向楠笙复述一遍刘泰等人的算计,仍是心有余悸。而楠笙在听完这一环套着一环的算计,除了最开始有些震惊外,倒是没了昨日的慌乱。
她昨天纯属于自己吓自己,吓出来的心慌意乱。今日听了石玖家的复述,心头竟然只是略过一句‘就这样呀’。
相较于石玖等人的愤怒和初听到这等算计的向兰三人的又惊又惧,楠笙镇定的样子倒是极具安抚人心的作用。
“我还以为他们能玩出什么新鲜花样呢。都是前人玩剩下的东西,也就拾人牙慧那点出息了。”低头摆弄手上的累丝镶珠镯子,楠笙面上带着几分不屑,“无妨,慢慢收拾就是了。”
“姑娘,此事重大,切不可掉以轻心呀。”石玖家的闻言,担心楠笙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轻声劝道。
“我明白。坐以待毙是等死。坐以待对手毙,未尝不是等死。我与刘家这门亲事,两三年内定是成不了的,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前儿老太太便叫我画一幅全家福,将两房主子以及东府的那一家子都画上。待画好后送到宫里给娘娘赏阅。阖家老小多少人,便是什么都不做,也要画上一年半载。再有,今儿一大早,宫里还来了人,叫我画一幅省亲时的团圆画你且算算这日子,便是刘家再着急,也得老太太放人不是吗?”
其实这活不光是贾母吩咐的,还是楠笙自己找来的活计。
原本是想刘家总不给个消息,有这个活计撑在明面上,她面上也好看。住在荣国府也更加理直气壮不说,还能备受礼遇。
但现在看来,这活计还真的给了她一个缓冲时间。
石玖一直知道自家这位姑娘是个有大主意的,见她这么说,心中稍安。不由又问了一回楠笙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先大义灭亲,收拾乔简吧。”楠笙歪了歪头,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来,“我记得早年就让石玖以乔简的名义去放利子,年根岁末了,你们可以去催债了。”
还想借着她步步青云?美不死他。
“还是姑娘聪慧,早就做了准备。”石玖家的闻言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
不说主仆情深的话,只说楠笙有什么事,覆巢之下无完卵这种事就会验证到自家身上。所以楠笙好,他们这些侍候的人才会好。
楠笙想了想,又补充道,“乔简心机诡诈,极喜钻营打蛇不死随棍上,这一次别再叫乔简有翻身的机会了。”往后余生她是再也不想听到这个名字了。
“老奴明白。”石玖家的点头应下,又问楠笙二姨娘如何处置。
楠笙抬头直视石玖家的,用最平静的语调说着最残酷的话:“先关上一阵子,等府里省完亲再将人送到水月庵去,呵呵,那可是个好地方。对了,世界这么美好,她不配看见,也不配听见。不要叫她的污言秽语弄脏了这个世界”又瞎又哑又聋,这也许是她对二姨娘最后的仁慈了。
“姑娘仁慈,竟然还留那毒妇一条性命。若是老奴,早就乱棒打死她了。”
楠笙摇头轻笑,温柔和气,“到底是侍候过父亲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