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香风袭来,沈琪挑眉回首,守在塔外的人犹豫了一瞬,刚想拦住那女子,却被对方用极其优美巧妙的身法躲了过去。
没过多久,塔内就传出了少女清亮悦耳的声音:“哈哈哈,小石头,哭鼻子的小石头!”
……真是个活泼的妹子啊,不过病人需要静养啊……
挠了挠脸颊,反正不干自己的事,沈琪转身离开了象牙塔,回到了楼里的住所,她一从铸造室出来就直接去了象牙塔,还没有好好收拾呢。
洗了个香喷喷的澡,将半湿的头发随意挽起,沈琪站在桌前,看着桌上摆的深红色伞纸,抬手磨墨。
她的伞剑在跟雷损一战时被炸毁了伞面,一直都没来得及修……
修好之后,就去收集最后一个任务目标吧。
‘血河红袖,不应挽留。’
现在,只剩血河神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旅人的地雷,感谢linlia,缘小修,马蹄爽爱lemon,一蓑潇潇雨,锦白送的营养液。
这本文我估计再写一个世界就可以完结了。
喜欢的世界都写得差不多了啊……
第101章 离开
苏梦枕被治好的消息并没有被瞒住多久, 或许本来苏梦枕有过把这个秘密压下的想法,但在温柔冲进来的那一刻,所有的念头也便做罢。
对于沈琪而言,治好苏梦枕的病只是举手之劳, 她很欣赏这个人, 也很想看看这样一个堪称人杰的人物若是没有了病痛的拖累, 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但是对方显然并不把她的举动如她这般轻看。
从苏梦枕慨然送刀的那一刻起,沈琪就知道, 他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
象牙塔内,七层高处, 苏梦枕正支着窗望着外面萧瑟的景象。
他几乎从未这般居高临下的俯视过金风细雨楼的雪景, 每到冬季,陪伴着他的总是厚重的裘衣和密封的门窗,即便不得不出门, 也常是马车暖炉做伴。
冰冷的寒风曾是他最大的敌人, 现在却好似与他握手言和。
吸入冷风时的感觉不再是肺部的刺痛, 而是冰冰凉凉宛若无声抚慰, 他缓缓地,沉沉地吸了口气,又慢慢呼出。
然后他转过了身。
沈琪就坐在桌旁, 她手里拿着一本册子,一手握着一只毛笔,正态度随意地书写着有关她自己的个人信息。而一旁的杨无邪正在研墨。
身形瘦长的男子气质儒雅, 唇边惯常带着微笑,尤其是在苏梦枕病愈之后,他对身边这女子笑的更显真诚。
可是现在他笑的却有些无奈。
本来沈琪一时兴起说要给白楼填补关于她自身的空白时,他还带有几分期待之意, 但是借着余光打量到那一行‘年龄,二百岁’时,他就已经对其他内容不报期待了。
天知道沈琪写的可都是真话!
“沈姑娘。”此时,苏梦枕的声音沉沉地在屋内响起,与此同时,原本开启的窗户被他轻轻阖上。
原本带着几分凉意的室内很快被暖炉蒸腾出一片暖意。
沈琪放下册子和毛笔,抬头看向苏梦枕。
仍旧瘦削,苍白,气息却更显绵长的男子穿着一身杏色衣衫,默默伫立。他的腰侧系着一柄刀,红袖刀。
记得初见时,苦水铺中,他穿的就是一身杏色。但是那时候的苏梦枕不管穿什么颜色的衣服,给人的感觉都像是隔了一层淡淡的黑白水墨。
现在,他整个人却如通过染了色,变得更显鲜活。
这种感觉若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健康’。
“听小石头说,你接下来的目标,是方小侯爷的‘血河神剑’。”苏梦枕淡淡道。
站在沈琪身侧的杨无邪闻言一怔,道:“怪不得沈姑娘在白楼里常翻方小侯爷的资料。”
“小石头倒是什么都不瞒你这个大哥。”沈琪并没有否认。但是她又补充了一点,“拿到血河神剑后,我就会离开中原。”
窗边的男子沉默了。
他本想说,若仅是一柄剑,金风细雨楼愿意为她出面与方应看交涉,血河神剑不仅是一柄宝剑,还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它代表的是方应看身后的巨侠方歌吟。但是归根结底,它的本质还是一个物件。
在有足够的利益下,方应看未尝不会答应。
为了沈琪的恩情,和将这样的人才留在金风细雨楼,付出部分利益本是很划算的。
但是‘离开中原’四字却让他犹豫了一瞬。
但苏梦枕仅仅犹豫了一瞬。却不准备改变自己原本的规划。
面对苏梦枕主动送来的好意,沈琪却摇了摇头道:“若他是个江湖中人,他或许会答应,但是他不仅是个江湖人,还是个朝廷里的小侯爷。朝廷里的人……”
看着苏梦枕认真聆听的模样,沈琪抬手托着面颊,长长一叹:“别怪我偏激,我对朝廷里的人一向欠缺好感,在我心中,他们既虚伪又好面子。这么说吧,为朝廷卖身的江湖好手亦有不少,若方应看会为了利益将自己的兵器交予他人,在那些他手下的府兵看来又会如何?能为了利益送出兵器,就能为了利益送出手下。所以哪怕方应看心里觉得这门交易很划算,他也不会同意的。不然以后又有谁愿意依附他?”
“你为了兄弟把刀给我,旁人只会称赞信任,若你为了金钱把刀赠我,你的兄弟们又会怎么看?”沈琪抬手把桌上的书册卷起来抬手递到杨无邪嘴边,“杨兄,你怎么看?”
“沈姑娘说的有道理。”杨无邪道,“只是我们侧重于方应看是利益至上之人,沈姑娘却认为比起利益,他更看重名声。”
“更重利益或许是他一贯展露给你们的形象。”沈琪撇嘴,“玩弄政治的人嘴脸很多的。”
她在宫斗部时虽然常处于后宫之中,但是那些宫妃多有后台依仗,也因此,沈琪对于朝廷之事也了解颇多。在养成部时更是与那些政权人士有过交锋,因此对那些人一向好感欠佳。
虽然里面不乏有清流人士,但能在朝中站稳脚跟的清流,也早就不复最初的模样了。
苏梦枕对她的说法虽然稍有认同,但还是主动尝试了一番,以京冀地区三分之一的商铺为条件,但是最终得到的回复与沈琪所说的相差无几。
也是在这一日,沈琪收拾了一番,腰间别着重新修好的鲜红纸伞,离开了金风细雨楼。
方应看今日在龙八太爷府中做客,既是做客,必然不会带太多锋芒毕露的精锐下属,所以今天是个完成最后任务的好机会。
沈琪已走出了金风细雨楼的势力范围。
如今六分半堂是雷损的独女雷纯掌权,雷纯对于她自然是恨之入骨,但是林秋却以治好‘后会有期’为代价,换取了她暂时的安稳。
也因此,沈琪才会毫无遮掩的走在这长街上。
她治好了苏梦枕,救了师无愧和沃夫子,杀了雷损,但是林秋却也救了‘后会有期’,医好了不少皇亲贵胄,替六分半堂赢得不少助力。
冥冥之中,这两个势力仍维持着一种相当微妙的平衡。
这着实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从金风细雨楼到龙八太爷府需要经过一条小河,此时桥下河面上的冰层已经消融,但尚有冰璃漂浮,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出金鳞般的光辉。
桥是木桥,干净齐整,宽阔到可容一辆二人骑的马车经过。。
桥的周围并无人烟,只有对面走来一个背着木柴的布衣壮汉,沉重的木柴压在脊梁上,他微垂着头,似乎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女子。
木桥虽宽,但这壮汉背上的柴却厚重如小山,且枝条横生,若要走过去,他不可避免的要侧过身为前方的人让道。
沈琪走到这壮汉跟前时,他才仿佛恍然意识到了面前有人,抬眸歉意地笑了一下,然后侧过身。站住不动,似是要等她过去。
沈琪没有在意,向前迈了一步。
只这一步,这汉子的右半边身子,已经完全到了她的视野死角里。
变化来的很快。
在背柴壮汉与沈琪错身的一刹那,视野死角中,他右手一抬,一道银色锁链狠辣窜出,劲风无影,同一时刻,那背上如小山般的木柴里忽然多出一抹光泽。
不是刀光,也不是剑光,而是如同针芒一样,既锋锐又阴毒的利刺。
银刺由上至下,锁链由下至上。
在木桥的下端,又有极轻极淡的破水声响起,随后像是暗器袭来的破空声,站在桥上的沈琪在这变故发生的瞬间已经紧绷了身躯。
桥的对岸不知何时有了一人,而即便桥后无人,此时她亦是无暇后退。
在这尚不到半个呼吸的刹那,她只做了一件事。
拔剑。
长剑破空,映着天边冷阳,划出了一个圆圆的弧形。
因为剑速太快的缘故,那圆形的剑光在空中闪烁了片刻才将将消散。在剑光消散的一刹那,桥上,湖面,忽然又恢复了寂静。
尖刺已被长剑斩断。袭来的铁链因缩回的即时,仅被堪堪削掉了半截,而那破水而出的‘暗器’竟好似察觉了桥上不对似的,又‘噗通’一声拐入了水里。
一剑破万法,要么是剑意无尽,势不可挡,要么是因为剑已经快到可以幻化出万剑,万剑自然能破万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