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想起来了今天是你值日。”说话间,堀尾弯腰从自己课桌底下抽出英语课本。
下一秒突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怎么只有越前你一个人在打扫?”他环顾一下四周,“不是应该有两个值日生吗?”
由于教室以外的打扫区域从这个学期开始归为班级大扫除的任务,所以每天的值日生也从四人减为两人。打扫范围缩小了许多,只要两个人配合的好,完成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可看现在这“单打独斗”的场面,怎么看怎么觉得……
“越前你是不是被坑了?”堀尾欠扁的抛过来一句。
越前龙马眼皮也没抬,继续扫地,清理到堀尾座椅附近的时候用扫把敲敲他的鞋边,“别碍事。”
“……”
堀尾往后退了一步,把课本塞进书包里时随口问:“和你同组值日的人是谁啊?”
按往常,这个时候肯定是得不到什么回应的。
堀尾合上书包拉链,自顾自地转头看向黑板,可在他快要看清黑板下方那组名字的前一刻,越前龙马轻轻磕了磕粘在扫把底部的灰尘,突然开口:
“町田一(Machida Ichi)。”
堀尾明显一愣,同一时间值日栏中的名字刚好进入视线所及。
……哈?
他无奈扶额,打算好好提醒一下这小子,可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喂越前,那明明是……”
“是町田一(Machida Hajime)。”
清冽的声音突兀的在教室门口响起,在稍感滞闷的黄昏中留下一记轻浅的回音。
两人同时循着声源看去。
夕阳穿透了棋盘状交织的云层沿着教室的窗框爬进来,细细碎碎的打在教室前方的木质推拉门上。
町田一站在门边,右手抱着摞本子,正小幅度的喘着气。
她的额前因刚才步履急切而蒙上一层细密的汗珠,稍显蓬乱的头发被一枚精致的银色海鸥随意的挽起束在脑后。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出现有些唐突,她调整了一下呼吸,理了理有点凌乱的裙褶,然后才走进教室。
她抬起步子的一瞬上身也跟着晃动了下,越前龙马随即被那枚银色海鸥反射的阳光刺得视野一片青黑。
他下意识地皱起眉,便听见堀尾压低声音对他说:“就是就是下次可别再叫错了!”说完提起书包朝俩人干笑两声,撺了个借口就闪了。
教室很快又安谧下来。
町田一走过去将手中的一摞纸本放在自己的课桌上,转过身,平缓却诚恳地说:“抱歉,我从办公室回来的路上遇到身体不舒服的同学,就送她去了医务室,所以回来的有些晚。”
她完全没提刚才他叫错名字的事情。
“没关系。”越前龙马走到垃圾桶旁将最后一撮纸屑倒进去。
回过身时,町田一已经走近他。
她拎起墙边的拖把桶,朝他笑笑,“剩下的我来做就好了,越前君先回去吧。”未等他开口,她便提着空荡荡的水桶走去舆洗室。
越前龙马透过走廊边的玻璃隔断看见她走在明暗相间的光影里,脑海中回忆良久,也丝毫没有任何关于这个人名字叫法的印象。
其实他能记得她姓町田,也是因为她的功课实在优秀到让人无法忽视,至少他越前龙马就做不到从第一学期开始就一直保持在年级前三的成绩。
他转过身,将垃圾袋的开口攥在一起,用力一提。
——
町田一回到教室时屋子里安静又空旷。
她将沉甸甸的水桶放在讲台附近的地板上,径直走到教室里侧打开小半扇窗,温凉的晚风轻纱一样顺着空隙就钻进来,沁得她不禁深呼吸了口气:“真舒服啊。”
她拿起浸湿的拖把从离窗最近的地方开始,顺着地板纹理耐心的忙碌起来。
这个时候突然就很想唱歌。
她轻声哼唱起<風の記憶>,浅浅的,一到转音的部分总是会感慨原唱熊木杏里的音色上扬得真是恰到好处。
很快就拖完了一半面积。
她走到教室后方将窗户逐一推开小扇,以便地板可以尽快风干。
町田一觉得,按照这个速度,她蛮有希望在这首歌唱完之前就将地板全部拖干净。
只是有时候,事情的发展真是出人意料。
正唱到‘よこぎってゆく季节,君と叶える奇迹(在迁徙的季节中,与你共同去实现奇迹)’这句时,身后突然“哐当”一声,毫无征兆地,吓得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第3章
町田一后来总是认为,她之所以从那次值日后每每在越前龙马面前莫名的感到心虚,纯粹是因为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在那天傍晚意外被他撞个正着。
当然,在这种假设没被证实以前,她也会经常自嘲地觉得自己戏太多。
那个时候,听到声响的她立刻转过身,肩膀提得老高,眼里还露着惊吓,显然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越、越前君?”
他不是走了吗??
越前龙马立在教室前方的角落里正在将垃圾桶罩上新的袋子,刚才那记声响应该就是他用力扣紧垃圾桶盖子时发出的。
町田一顿时头皮一阵发麻。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她松了口气,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一些,不过当下又发觉这话说得挺蠢。
就好像是,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所以我才大喇喇地开始唱歌?
显然越前龙马的思维并没有发散的那么广阔,他从墙角被切割的阴影里走出来,抬眼看了看她,“我的书包还在。”
町田一闻言瞟了眼他的座位,尴尬的抿起嘴角。
……自己怕不是个傻子吧。
她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和预期走向不相符的场面,正措辞要说什么,却发现越前龙马走到讲台边,很自然而然地拿起她刚才随手倚在那的拖把,重新放到水桶里浸了浸。
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町田一下意识地叫住他:“等一下!”
越前龙马提着拖把的手一顿,然后扭头看向她。
时间有一瞬的停滞。
等她对上对方疑惑的眼神时才觉察到自己的举止显得有点过激,随即调整语气解释:“我是说、地板我来拖吧,越前君你已经擦过黑板,又扫了地,还丢垃圾。”她说到这停顿了下,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望了望刚才吓得她灵魂快出窍的垃圾桶,“剩下的我来做就好,你可以先回去的。”
从窗户溜进来的风顺着町田一的校服领口灌下去,轻轻扫过身上因刚才的忙碌而滋生的汗珠,在稍显滞闷的天气里生生给她憋出一个寒噤。
这个小动作被她掩饰得不动声色,可当她隐约看到越前龙马眼角的余光加了些不经意的懒散时,她瞬间觉得自己可能要破功。
他稍稍偏了下视线,慢斯条理的沥干还在滴水的拖把,“谁说我要拖地了。”
接着像是要证实自己真的没这个想法,他悠悠地撤掉水桶,握着拖把柄端的手臂往前微微一伸,做了个递向她的动作。
“……”
町田一在那一刻突然发现今天发生的许多事情都不符合预期。
因为放学后要值日的关系,她本想下午课之前就去办公室提前拿份下周一英语课的讲义,但想到高杉老师习惯根据当堂讲课的进度再决定下一次课的内容,所以她不得不等到最后一堂课,结果等来的是堂英语测验。
小测结束后她急忙跑去办公室,得知她下周一请假的高杉老师把讲义和习题递给她时又负责任的多嘱咐了几句,虽然耽搁了些时间,但估计着也差不多刚好可以赶回来做打扫。
可她出门没多久,就看到隔壁班的一个女生脸色苍白的靠在楼梯扶手旁。
她关切的上前询问,觉得以防万一还是送她去医务室比较好,可放学后的走廊半天也不见个人影。
町田一那个时候就脑补了一堆接下来还会发生各种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可能。
果不其然。
她安顿好那个女生后从一楼的医务室一路赶回班上,同时心里祈祷着自己还赶得及帮同组的同学分担些任务。
可这位她祈祷了半天想帮忙的“同组的同学”把她的名字给叫错了。
其实这种事町田一挺早以前就习惯。只听她名字的发音会写错,只看她名字的写法会念错。
她奇怪的只是同班了这么久,怎么还会有人不知道?
不过这个于她来说向来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
她有点过意不去的让越前龙马先回家,之后却被自己的“想当然”绊了个大跟头。
现在又误以为他要帮自己拖地……
所以到最后只有直觉准确得在预期内嘛?
町田一感到轻微的头疼。
可能是她无语得太过明显,越前龙马轻轻挑眉,“反悔了?”
她摇头,压下心中的郁闷特别淡定地朝他走过去,距离将近的时候,她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他虚握着拖把的左手上。
他的手指线条清晰,骨节分明,手掌外侧稍稍泛着些浅褐色。町田一看见他略微曲起的指间有小小的水泡,才想起他是网球部的主力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