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温柔地杀死狂犬[综] 完结+番外 (所谓前夜)
他的影子笼罩住自己的时候,澄抬起了头,然后那少年强硬而不容拒绝地把她拽进了怀里,用躯体挡去了一半风和雨。
接着,他在澄耳边响起的声音,是如此锐利而轻盈,若说它是一片薄薄的钢质羽毛,在澄接住它的刹那,那锋利的边缘就会划破她的皮肤。
而尽管如此。
这依然是折原临也舍弃了一切多余的思量和伪装,最诚恳,真挚,复杂和不甘的时刻。
他说。
“你赢了。”
临也带着澄去了旧校舍。
有了条件更优越的新校舍以后,住在旧校舍的人少了许多,所以一路上他们都没有碰到其他老师或者学生。
澄跟在临也身后,他们谁都没有出声。
姑且不说澄,现在的临也安静得简直有点异常了。
他在走廊尽头的单人间前停下来,取出了钥匙。
关于不是住校生的临也为什么会有旧校舍单人间的使用权,他又出于什么目的而将这里当做了自己的据点之一……现在不是一个好的询问时机。
因为他的侧脸看起来过分地冷淡而沉静。
但是,关于现下,他为什么要来到这里,澄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打开了门的临也,将视线转向澄。
“这里有烘干机和独立浴室。”临也说,“在着凉之前,先去洗澡。”
澄怔了一下。
“可是……”
“老师,这是经验之谈。”
临也冷冷地打断了她。
“你想因此发烧住院吗?”
“……”
她没能很快想出很好的理由来反驳对方。
“……那就打扰了。”
澄走进房间,临也打开电灯开关,带上了门。
根据装潢和配置条件,澄猜测,这里原来大概是作为教职工的单身宿舍而被使用的。
浴室由两个隔间组成,內间用于淋浴,而洗衣机和烘干机等紧邻着摆放在外间,对此刻的她来说,是相当方便的设计。
但等到澄冲过了澡,让身体重新温暖起来以后,才发现里衬和外衣都还没有烘干到可以穿的程度。
“糟糕了……”
澄发现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
不幸中的万幸是至少贴身衣物已经干了……那么,也只好在这里等一会……如果不会着凉的话。
这时,临也叩门的响声引起了澄的注意,她望过去,透过灯光,他的影子隐隐约约地映在门上。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方的声音淡淡地传过来。
“这里烘干机的功率值稍微有点问题,但我很少使用所以一直没有修理。”
他把什么东西放在了门前。
“这么做是为了防止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成为你病倒的理由,我无所谓你领不领情……”
他顿了一下,忽然说道:“外面的雨还没有停下。”
临也没有解释他听起来意味不明的后半句话,他的影子从门上离开了。
澄踌躇了一会。
或许是觉得现在的情况确实有点尴尬,她蹲下身,将门推开一条缝,然后看清了对方留在那里的事物。
那是一套整齐叠放的男装,大约是临也的替换便服。
临也大约走到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去了,澄从缝隙中看不到他在哪里,不过她仍然轻声道了谢。
她选择了接受对方的好意。
澄穿起它们的时候,隐约能嗅到衣物洗涤剂清爽的香味。
折原临也的身材并不特别高大,但性别差异带来的体型区别依然明显,他的衬衫穿在澄身上显得大而宽松,澄稍稍拢了拢领口,然后走了出去。
临也同样换掉了弄湿的校服,他慵懒地靠在窗台边,旁边随意摆放着一个棋盘,下了一半的棋局被主人漫不经心地打乱。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黑发白衣形成了某种干净又鲜明的对比,临也手中把玩着一枚国际象棋的棋子,却不知道在看外面的哪里。
房间里很安静,只听见淅沥雨声。
澄走向那盘残棋,把翻倒的棋子轻轻扶正。
“要下棋吗,折原?”
临也回头,看着澄,良久才做出了回应。
“好。”
这一局执黑的是折原临也。
今天他的风格迥异于往日的缜密狡猾,黑方棋势凶猛无匹,乖戾地撕咬着敌方阵营,对比之下澄的防御不免显得温吞,但在一进一退间,她的防线渐渐展现出暗藏的坚韧,两人竟然形成了拉锯局面。
外面的雨声仍在持续,而在室内,胜利的天秤似乎也受到风雨的影响,摇摆不定着。
临也的回合,他端详着局面,正要伸手去碰某一枚棋子……不知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的动作顿住了,接着收回了手。
“真是苦战。”
他问道。
“你觉得谁会赢呢?”
“我不知道。”澄坦诚地说道,“但是作为参与棋局的一方,我认为我不应该说出自己以外的答案。”
“我的想法也是一样的。”临也说,“我也常常觉得,自己非赢不可。”
他的手指拈起棋子。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那样的一局棋,激起了你强烈的胜负心……”
棋子落下来,清脆地叩响棋盘。
“你会为它不择手段吗,老师?”
澄张了张嘴,但在她说出自己的答案之前,临也擅自替她作答了。
“你大概是会的吧。”
他终于笑了一下。
“新罗说过,我是个对他人毫无怜悯之意的人……我大概没有反驳的立场,所以,作为代价,我也并不介意受到别人恶意的对待……”
——“但是。”
临也注视着她。
“只有你不可以。”他告诉她,“老师,只有你不行。”
“所以,无论你想要什么结果,请不要再对我说谎了。”
“……这是我的错。”
澄怅惘地望向溅落在窗棂的雨线,再收回视线时,那目光中多了一些特别的东西。
“那么,你想听我说吗?真正的故事。”
她的语气很平静,一点也不激烈,却瞬间让临也放轻了呼吸。
他没有出声,但澄从他的眼睛里理解了他的意思。
于是她说了下去。
“在这个故事里,并不存在我叙述中的,未来时的婚礼……但是,他是真的存在过的。”
这是澄,第一次指向清晰地,对临也提起他。
“我所爱的那个人。”
临也的表情微微凝固了。
“这不可能……”
“我不会再欺骗你了。”她说,“而且,折原,你应该能够判断出这是不是谎言。”
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紧绷起来。
但澄依然继续了这个故事。
“和他的第一次相遇是在横滨,差不多在一年以后,我们成为了恋人。”
“他是一个很矛盾的人,有时候冷酷得仿佛能与世界为敌,在另外的时候,却会轻易地被最细微的悲伤击溃。”
“他成熟又天真……但是,那个人好像并不讨厌被我认为是孩子气的。”
澄不禁微笑了一下。
临也见过她的许多笑容,但他忽然在她面前领悟了,这和以往的那些,是截然不同的。
此刻,澄微笑的眼睛里,留有眷恋。
他第一次看到,她对一种事物表现出丝毫不加以掩饰的留恋。
折原临也的心开始滑向深渊。
“后来呢?”
他听见自己问道。
“后来……我们分开了。”
澄的声音很轻。
“折原,这不是我的臆想,但我的确无法让你见到那个人,以证明那些事情都曾经发生过……”
——“毕竟,此刻的他存在于我碰触不到的,世界的彼端。”
原来,是这样啊。
临也本应该怀疑她的话,而偏偏这一切是如此真切而合理,他过去不理解的,属于她的某些碎片因为这些话语而渐渐得到补全——关于为什么她总是如此孤独。
为什么她明明就在这里,穿着自己的衣服,沾上自己的气息,看起来依然这样遥远而不可碰触。
因为她原本就是追逐星辰幻影之人。
可是——
“后来,我去过很多地方……而现在如你所知,我来到了池袋。”
她的话语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听起来很渺远而柔和,却在靠近他的时候,毫不留情地穿透他的胸腔。
她说——
“折原,你偶尔会让我想起他。”
他心底的某一处,突然剧烈地崩坏了。
这局棋注定再也不会有结果。
临也猛地推开棋盘,随着棋盘翻倒的响声,被掀落的棋子四散一地,澄下意识后撤了一点,对方的动作却更快。
他在极短的时间里欺近了澄,断绝了她的逃离路线,临也扣住她的腰部,接着他的手逐渐上移,按在她的后颈处。
这么一来,她就无法移开目光了。
折原临也想着,他深深凝望澄带着惊讶神色的眼中,自己的倒影。
同时,他缓缓抽出藏在口袋里的刀,抖动手腕,刀刃弹出的破空声很近地在澄的耳边响起。
临也半跪在她膝间,反握住刀柄,将其举起,刀刃对准了自己的手背……以及她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