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温柔地杀死狂犬[综] 完结+番外 (所谓前夜)
她猛地停了下来。
那种感觉来得突兀又迅疾,一年前与芥川初识的时候,在爆炸发生之前,她也有过这种体会。
川崎澄在这一瞬间所进入的,是大脑发出“生命将要受到威胁”的警告时独有的超速思考空间。
她在几分钟内通过各种感官从外界获取的信息飞快地分解成最小单位的碎片,又联系重组,无数异常细小的信号被大浪淘沙般筛取出来,构成鲜红醒目的死亡讯息。
“咲乐,从现在开始跟着我行动,尽可能不要发出声音,明白了吗。”
澄的声音的神情都严肃又镇静,小女孩敏感地感觉到了她态度中的异常,不安地点了点头。
没有再浪费时间,她一言不发地拉着咲乐的手跑进几米外的破旧车库,关掉照明,并从里面降下了门,她让咲乐躲在位置最偏僻的车身后面,自己则在稍稍靠外的位置。
几乎没有迟滞,仅仅在数秒后,外面传来了引擎的响声,川崎澄一面紧盯着升降门,一面打开手机,快速输入了文字,发送给太宰治,做完这些后,澄把手伸进了贴身的口袋里,握住了什么东西。
此时,来人似乎也发现了车库升降门从内部锁死,经过半分钟,门口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破响声,在烟尘升起的一瞬间,澄朝入口处开了枪,接着她听到了痛呼,但出于情况尚不明晰的顾虑,谨慎地没有开第二枪。
有一个高大的影子从烟尘弥漫中渐渐显露,澄绷紧了神经,将枪口对准了他。
那个人的面孔进入了澄的视野。
那是一个一身灰白的男人,明明强壮挺拔,却浑身散发着枯槁的死气。
在看到他的一刹那,危险警报疯狂地尖叫起来,澄连续扣动扳机,但看不清他究竟是怎么行动的,每一发都擦着他的身体落空了。
现在轮到来人举起武器了。
“我是安德烈。纪德。”他不紧不慢地说道,“那里面还有一个孩子吧,请一起到这里来。”
咲乐从角落里跑出来,扑到澄怀里,已经泣不成声。
“纪德先生,能告诉我你的来意吗?”
澄抱紧了女孩颤抖的身体。
“关于我的目的,我无意解释太多,你只要知道我本是为了抓住这些孩子,再将他们献祭于我的理想而来。”他说着,“但由于你打伤了我的属下,所以我决定提前处决她。”
纪德把枪口转向咲乐——
然后便停顿了下来。
谁也不知道在这一秒内,他在自己的精神领域看见了多少种未来。
“很有意思。”
纪德缓缓放下了武器。
“女士,你认识叫做织田作之助的男人吗?这孩子对于他的意义,是否比她对于你还要更加重要?”
澄没有出声。
纪德行尸走肉般冷硬的面容上露出微笑,像灰烬里泛起的一粒火星。
“无论是哪一种未来,你都会先于那位孩子死去,这提醒了我,或许在死亡上加注微渺的生的希冀,对织田作之助来说,将是更强的推动力……所以,我改变了主意,。”
澄和咲乐被推上了同一辆车,开车的是纪德本人,同时,她看见了其他孩子的身影,他们被塞上了一辆绿色的小型公交,咲乐同样注意到了,不管不顾地尖叫起来。
“你想怎么样。”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澄尽力维持着镇定,“他们只是孩子而已,无论阁下的计划是什么,都没有价值……”
“并非如此。”纪德启动了引擎,“请你看着吧。”
他们乘坐的车驶上和其他孩子所在的公交不同却遥遥并行的道路,澄猛地转过身,另一辆小型面包车疯一般地追在公交后面,澄隐约能认出驾驶者的影子——
如果有人能想象到地狱,那它就是接下来的一幕。
她看到了公交车上火光骤然爆发,一切声音都在这一瞬间消失。
川崎澄几乎忘却了身体的存在,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脏有没有在这震痛中破碎,她抱住女孩,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告诉她不要看,也不要哭,但她很快发现了目睹过这一切后,脆弱的孩子已经失去了意识。
这世界的噪声开始回归,她仿佛远远地听见了织田作之助撕心裂肺的恸哭。
这真奇怪,在这么远的距离下,她理应不可能听到织田作的声音。
川崎澄倏然睁大眼睛。
啊,是这样啊。
——在哭的人,是我自己。
第15章 馈赠与诅咒
太宰治神情冰冷地伫立在公路边,他的部队封锁了附近区域,现下正在调查和处理小型公交自爆后惨不忍睹的残骸。
“太宰先生,公路的监控记录已经调取完毕了。”
年轻的干部沉默着单手接过便携式电脑,冗长的录像被截取出关键部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开始的时间节点是淡绿色公交车出现在镜头中,最终以爆炸的画面结束。
监控没有记录下声音,但画面的冲击性并不会因此减少半分,在播放过一轮后,太宰治立刻开始了第二次播放,然后是第三次。
他一次一次地看着川崎澄可能乘坐着的交通工具被暴烈的火焰吞没,窗户粉碎,车身被冲击气流卷上半空,坠地,再归于平静。
不知道循环到第几次,完成了现场调查后前来汇报结果的下属终于打断了他。
“太宰先生,交通工具中确认死亡的有四名幼童,一名成年男人,推测是担任司机并执行引爆的mimic成员。”
“没有成年女性吗?”
“没有。”
下属回答道。
直到这一刻,太宰治似乎才从血管里听见了破冰的声音。
他被冻结起来的躯体缓缓地再次运作起来,而被盖在外套下,长时间紧紧攥住手机的手早就已经僵硬得快要失去知觉。
即使如此,太宰治依然握着手里的东西,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用力到指节发白的程度。
——手机屏幕正定格在几个小时前川崎澄所发送的求救短信界面上。
纪德站在囚室前,面对着平静地坐在牢笼里,垂下目光,用手指梳理着小女孩散乱鬓发的川崎澄。
她的治愈异能不动声色地舒缓着小女孩濒临崩溃的精神,将她送进安稳的睡眠中。
“为织田作之助准备的舞台已经万无一失了。”幽灵般的男子说,“我并不以杀人为乐,只要织田作之助愿意踏入我们共同的命运,我保证你们会平安无事。”
不出意料地,纪德没有得到回应,这一路上川崎澄的态度一直如此。
但当他正要转身离去时,澄却忽然发问了。
“你正在求死吗,先生?”
纪德停下了脚步。
“是的。”
“我见过这样的眼神,曾经有人和你挣扎于同样的深渊边缘。”
她说。
“但你们又如此截然不同……你渴求的是彻底的坠落,而我所知的那个人,他仍怀有自我救赎的勇气和希望。”
“那他是个远比我幸运的人。”
他继续说道。
“女士,恕我冒昧,在你身上,我也看到了与我们相似的特质——像我一样,漫长地行走于人间,周而复始地探寻。”
率领着mimic的首领站在那里,像一块灰色的墓碑。
“因此,在与织田作之助见面之前,请你作为最后一个见证人,倾听我们的命运吧。”
芥川龙之介和太宰治坐在同一辆车里,车正驶向位于繁华地带的总部大楼。
虽然具有较为密切的直接从属关系,但在这狭窄的空间里,两人都不看向彼此,尤其是芥川龙之介,他死死盯着车窗玻璃,执拗地眺望外面的某处。
芥川的嘴角带着新伤,是十几分钟前太宰治造成的。
“冷静下来了吗,芥川君。”太宰治说,“事到如今,希望你至少能理解直接冲进对方的基地是无谋的行为。”
芥川发出低低的咆哮:“既然如此,为什么织田作之助可以……”
“对于织田作,我没有劝阻的立场。”
“那澄小姐——”
“安静一点,芥川君。”
太宰治说这话的时候,从姿态到表情,仿佛一切都沉烽静柝,无懈可击。但他是黑洞和漩涡,是飓风中心,因为过于深邃,反而给予人风平浪静的错觉。
即使是他自己,也说不清神明赋予“太宰治”这个人的,究竟是馈赠还是诅咒。
哪怕疼痛从脊骨深处开始燃烧,席卷心脏,随着每一次泵动的鲜血流经四肢百骸,他的理性依然能够驱使他的躯壳。
他的身体安静地坐在车里,等待着与森鸥外见面,获取组织干部级武装小队进攻mimic的许可,灵魂却正在为锁链所撕扯,拼命地嘶吼着想要前往他的朋友和爱人所在的地方。
川崎澄说,笨拙的人理应受到偏爱。
然后,她笑着说,太宰,你也是一个笨拙的人。
但太宰治并非不知道,他是理智,敏感而异常锋利的。
因此人间不曾对他慈爱。
因此,真正温柔地爱着他的,只有她。
“我的故事实在是痛苦又漫长,好在现在它马上就要抵达终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