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宗师之作,代表着可以开宗立派,流芳百年的宗师之作!
皇甫轸站在他的作品前,站立了许久,最后满足的叹息了一声,刚准备收拾起地上的颜料,却突然感觉颈边一凉,他愕然回头,发现颈边是泛着寒光的宝剑。
“这是……”
皇甫轸还没有说完,他身后的汉子却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收人钱财,替人办事天经地义。”
“不过……”汉子顿了一下,抬头看着墙上似乎泛着神光的画作,“我后悔了。”
“我虽然是一介粗人,但是也不希望你这种有大才的人,断送在我手里。”汉子的一番话,让在门外偷听的吴道子眦目欲裂,却让皇甫轸松了一口气。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的未婚妻还在等着他呢。
“在下愿出幕后之人双倍的钱财,拱手送上。”皇甫轸不卑不亢,似乎心中毫无怯意。
背后,那汉子听皇甫轸这么一说,也颇有些满意,他准备把宝剑收回刀鞘,而皇甫轸也感觉颈间的寒意消失,正待他默默松了口气时,门外的一声怒吼让他瞳孔猛缩!
“你怎得如此不讲信用!”
门口的老人双目赤红,嚷着就扑过来,汉子一晃身躲开,却不料吴道子的目标根本不是他,而是他剑下之人……
几滴殷红飞溅到壁画之上,染红了这洛水中诞生女神的裙角,像是大片大片的彼岸花,肆意的绽放在天水碧的衣裙上,不断的晕染开来。
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
老人难以置信的跪倒在地,茫然无措的看着染了血红色的双手,而那汉子却冷笑一声。
“你莫要再给我银钱了,人是你杀的,和我无关。”
而吴道子……却迟迟没有回复,只是表情疯癫,口中喃喃自语:
“他看到是我了,他看到是我了……他,看到是我了……!”
地上慢慢变凉的尸体依旧睁大了眼睛,面上是惊讶和迷惑,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想到……为什么面对他时一副和蔼慈祥的画圣,会选择杀了他。
“他知道是我杀了他……他会来报仇的。”吴道子喃喃自语,“他一定会来找我报仇的。”
他回过头,看着这幅洛神赋图,面目狰狞的看着画中的女神。
“你也看到了是吧?你也看到了……是我杀的人,对吧?”
汉子摇摇头嗤笑了一声,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他最烦这种所谓的“文人”,下死手一个比一个狠,但是事后又立起道德牌坊,胆子也一个比一个小。
背后,吴道子谩骂着,拎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墙灰毫不留情的泼在画上,然后,颤颤巍巍的从已经毫无声息的年轻画师手中,取出了那支笔……
“都给我下地狱去吧……!”
庙宇之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瓢泼大雨,而苍穹之上的文气却依旧呈龙形盘旋着,并没有因为画作被毁而湮灭,反而……还有越演越烈之意!
那汉子坐在门口的门槛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天际混沌的雷云,不知坐了多长时间,竟是有些痴了。
直到……大殿内再次传来声响。
他回过头,看到吴道子从地狱中缓缓走出……没错,是地狱。
“钱,还是照旧。”老人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完全没有了几个时辰之前的疯疯癫癫,“接下来的人,还请继续处理一下吧。”
说罢,老人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尸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翼而飞,只留下……
身后一眼望不到底的《地狱变相》。
第69章 恰如当年杨柳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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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诙哥, 这么晚了干啥去啊?”
摄影师坐在酒店门口的沙发上整理摄影仪器,突然看着自家的主持人换了一身便装,急匆匆的往外赶。
这都晚上10点多了啊。
“我证找不着了。”青年主持人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 “应该就在《地狱变相》遗址那边不见的,我去找找。”
按说起来这事儿挺邪门的,他的工作证都是带着挂绳的, 不可能随随便便就不见了,他思来想去,大概在《地狱变相》文物遗址那儿录节目的时候, 突然感觉一阵阴风, 套外套的时候可能把证给搞丢了。
这边天黑的早, 街上早早就没了人, 主持人阿诙一溜小跑到了遗址这边, 刚想敲敲保安室和售票处的玻璃说明情况, 却发现里面灭着灯, 空无一人。
这可麻烦了, 今晚必须找到, 否则第二天一早被保洁大妈扫走了咋办?
阿诙忖度了一番,确定自己起床时间肯定是拼不过保洁大妈的。
无奈之下, 他推了推侧门, 然后从毫无遮挡的侧门进了遗址内部。
这不科学啊,《地狱变相》好歹也是画圣唯一真迹,遗址里的壁画虽然都被挖到博物馆里,只剩下复原图了, 但是好歹也算个著名景点,这安保怎么这么差。
当然了,这一切疑惑也没阻止阿诙的脚步,作为一名未转正的小主持人,这些还不是他应该操心的东西。
按照着记忆,阿诙来到了遗址的最中央,也就是那座庙宇所在的位置,不过远远看去,闪着微微泛黄灯光的窗户,却让阿诙一愣。
“……有人?”
这不应该啊,即使有人看管,也应该在安保室待着,哪怕是例行巡逻也只会开手电筒,要知道,这种灯光可是会对壁画造成“光褪色”的。
年轻的主持人低头思索了一下,然后果断的往灯光的方向走去。
那是在主殿的位置,阿诙走到门口,脚步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然而一入眼,便看到了一个背影。
似乎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学生,身上穿着的是最近突然复兴起来的汉服,乍一看,阿诙没分辨出来是什么制式,有点唐朝的感觉,又有些魏晋风,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这个女孩的动作分散了。
她拿着笔,似乎在壁画上画着什么。
虽然真迹《地狱变相》已经只剩下了巴掌大小,且被剥离下来,保存在博物馆里,但是作为真迹的遗址,墙上还是请来了现代的画家用油漆临摹了复原图,这复原图虽然价值远远不及真品,但是在上面乱写乱画还是不道德的,阿诙略一皱眉,打算上前制止。
他迈上门口的阶梯,可是……走着走着,却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脚下的水泥阶梯变成了石质,镶嵌在庙宇中的电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维持游客游览秩序用的红缎带拉的游客专用通道,也不翼而飞。
阿诙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抬起头,这墙上的壁画也和之前记忆中的不一样了,油漆的鲜亮感和刺目的对比度逐渐变淡,仿佛褪了一些颜色,柔和顺眼了许多,阿诙不懂画,若是哪位研究了一辈子《地狱变相》的老院长在此,绝对会大呼神迹……因为如今展现在眼前的壁画的线条、画风、技法,和真迹完全一模一样。
“这里已经关门了……明天来吧。”阿诙的语气有点怂,因为他开口的一刹那间才感觉到了不对劲,为什么深夜会有一个可疑女子突然出现在遗址前,想到这里,阿诙背后一凉,一阵凉气从脚后跟冒到了后脖颈。这也不怪他,毕竟这里是《地狱变相》的遗址,若是这里是别的什么风景画壁画,他也不至于会这么怂。
青图没有理会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路人甲,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她席地而坐,拿着手中破旧的毛笔,在墙上描绘这什么,殊不知她的姿势透过流年与轮回,像极了当年那个一袭白衣的年轻画师。
壁画的颜色确实是变淡了,这一回阿诙确认了自己刚才确实不是看错,墙上的壁画在缓慢地变淡、变淡,就像是经历了岁月的风吹雨打后,消散在风中一样,而在这女孩面前的正中央,墙面上却隐隐约约透着色彩,仿佛……有什么要破壳而出一样。
阿诙把目光认真的投在了壁画上,他没发现的是,这个女人的黑衣也随着壁画颜色变淡,一起褪色,就像是被雨水淋花了的妆容一样,黑色褪去,衣襟上大朵大朵的彼岸花逐渐消失,露出原本的天水碧,只在地上只留下了蜿蜒的血水。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蒙在壁画之下,隐匿于地狱中上千年的宗师之作终于拨开了面纱,露出在了世人的面前……虽然这个“世人”就只有阿诙一个人而已。
他懵逼的看着眼前的墙壁,嘴巴无意识的张开,这幅画带给他的冲击力太大了,在博物馆看到的任何画,都没有带给过他这样的感觉。
诞生于洛水之中的女神,横空出世,缥缈的容颜是不属于人间的绝美,这岂是凡人能够想象出的震撼?
画里、画外,被同一个人创造出的神女遥遥相望,一个陷入地狱深渊带着悔恨随着时间永远消散,而另一个丢失了姓名懵懵懂懂顶着莽活至今。
都是造化弄人罢了。阿诙感觉被人戳了一下,这才让他从震撼到失神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然而就这短短几分钟的深陷,就让他有一种熬夜了一宿的脱力感,背后也都是虚。
“……啊?”他还是没反应过来,傻乎乎的扭头看向青图,眼神询问她有什么事。青图的脸在阿诙眼中朦朦胧胧的,让他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这个女子和画中人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