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命这么好我也很尴尬呀 完结+番外 (宴宴)
王熙凤早听见了外头的话,见丰儿放下帘子回来,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如今太太落不了好了,外头定然把王家女儿的名声都骂臭了。只可惜了,我那好姑妈一心想亲上作亲的算盘算是打错了,老太太如今定然更不待见薛家妹妹。”
丰儿笑着坐在脚凳上,一面伸手给王熙凤捶腿,一面应道:“可不是。要我说呢,也是薛姨太太忒心急了些,如今可好,二太太已是不中用了。等她回来,怕是府里有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也难说。薛大姑娘虽生得好个人品模样,只可惜了。先前又是金玉良缘,又是亲上作亲的,这些个话往日里听着也还罢了。这会儿子二太太全然不能做主,老太太怎么肯留她再在府里住着呢。”
“你这小蹄子看得倒是通透。”王熙凤轻轻叹了一声,“只可惜,她们被富贵迷住了眼睛。一个盘算着别人的钱财,一个妄想着侯府的门第。说到底,都是目光短浅,不值一提了。”
丰儿见王熙凤很有几分恹恹的,便忙挑着最近几日听来的新鲜事情说给她听。且说到昨日里平儿去给贾宝玉张罗生日的事情,王熙凤反而来了几分精神。
“这晴雯好大的派头,连平儿的脸面也敢拉扯,可见是被惯坏了的。”
王熙凤笑道:“公子风流,婢子娇俏。宝玉如今也有十二岁了,你当晴雯和袭人是给他身边当个寻常丫头的不成?若他果然不解风情,我还要替晴雯等人一哭了。”
丰儿吃惊道:“二太太早早就透露过要娶薛大姑娘的话,要是宝二爷收用了袭人和晴雯,只怕不妥吧。”未娶正妻,先抬通房妾侍,并非讲究规矩礼数的人家会做的事情。
王熙凤却是嗤笑道:“你和他们谈规矩?你自进府以来,可曾见过贾家有什么规矩可讲?我瞧着这两个丫头,袭人定然已经破瓜了,只是晴雯瞧着倒还是完璧之身。”
“咦?”丰儿不免更加惊讶了,在她看来,晴雯生得风流袅娜,天生一段妩媚娇俏。那袭人不过中等容貌,不说和晴雯这等美人儿比,就是和贾家的许多一等丫鬟,诸如翡翠、金钏儿、银钏儿等人比也是差远了。更不要提鸳鸯、侍书、入画、司棋等人了。
王熙凤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摇头笑道:“你当爷们儿一味只喜欢那些生得好看的不成?似宝玉这等情窦初开的年纪,晴雯傲慢任性,袭人温柔体贴,他自然更愿意收用袭人了。何况袭人又是个安守本分的,即使被宝玉收用,想来也定不会嚷得人尽皆知。我既瞧得出来她的身姿体态,你当老太太和姨妈是瞎的?不过为着袭人老实,不会给她们添堵罢了。”
“这若是换了晴雯那丫头,早嚷得人尽皆知,要么抬了姨娘,要么就要闹出人命了。”说着,王熙凤又是一叹,“若世上男子只爱颜色娇俏,你大爷还能着了外头那两个下流东西的道儿?”
丰儿一听,眼圈儿就是一红,忍不住替王熙凤不值。
王熙凤如今反倒想开了,她肚子里怀着的是正经的贾家嫡孙。虽不比大房那边来得身份贵重,可日后这贾家二房定然是要挣到手的。王夫人现下还在大牢里,能不能全身而退还难说。即便她福大命大能被放出来,可她这事情京城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名声早就臭了。贾母和贾政再不可能让她管家。
等她生了孩子,这操持府中上下的权柄便顺其自然地移交给了她。
谁想,这日夜里王熙凤忽然发作。阖府上下一阵兵荒马乱,贾母年纪虽高,却还是强撑着来了贾珠的院子里,只“阿弥陀佛”念个不停,向上天祷告求个嫡孙好安一安她的心。
天随人愿,王熙凤熬了大半夜,终于在天将破晓时,诞下一个六斤重的儿子。
贾母喜得眉开眼笑,萦绕在贾家多日的晦暗似乎也因这个孙子的出生而淡去了。贾政抚须笑道:“这孩子来得正好,不如就叫兰儿如何?”
待王熙凤出了月子,抱着小小的贾兰看向院中前来回话的管事婆子时,忽然绽开了一抹灿若朝阳的笑容。
她忽然觉得,为了这一刻,再多的苦再多的累也都值了。
其实,一径忍气吞声实非王熙凤的性格,只是为着一心一意地护住腹中胎儿,不得已为之罢了。而现在她还需要怕谁?她有了儿子,也就有了倚仗。贾珠身子早就亏空得不成样子了,瞧他这一年来一直未能让平儿和李素荷怀上孩子,就可看出他已是强弩之末。而贾宝玉又是扶不上墙的阿斗,指望他振兴门楣,当真是痴人说梦!
日后,她管着府中家业,延请名师好生教导儿子上进,将来不愁挣不来一个诰命。
至于贾珠和贾宝玉?呵,王熙凤冷笑一声,与她可没什么关系。
☆、90.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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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韩氏来看望外孙时, 见左右无人,忙拉着王熙凤小声问道:“你姑妈如今怎么样了?”
“还不是老样子,装着老实本分,心里头不定打什么鬼主意呢。”王熙凤十指涂着艳红的丹寇,一双眉眼描画得凌厉而又艳美, 此时微微抬眸, 更是眸如星光闪动, 恁得惑人。
韩氏轻声叹道:“她也不容易, 你父亲这回也是费了大功夫才把她从大理寺捞了出来, 不是我说, 贾家也忒叫人寒心了些。好歹是正经的当家太太呢,就这么不管不问?”
她们俩人轻声说着话, 趴在炕上的贾兰挥了挥小手,一双大眼睛不甘寂寞地四处张望。王熙凤俯身握住贾兰的小手,一面逗着儿子, 一面笑道:“老太太和老爷巴不得她死在牢里呢, 也就父亲惦记着那点兄妹的情分,还帮衬一二。母亲心别太软了, 你是没见过姑妈心狠的样子呢。”
韩氏伸手在王熙凤的肩头推了一下,低声责备道:“到底是你的亲姑妈, 又是你正经的婆母。你当你父亲是个爱管闲事的?若不是为着你, 你父亲能那般尽心尽力地帮她?你这孩子也是, 如今生了孩子, 自己也是当了娘的人, 怎么说话还这么着?”
“我怎么了!”
王熙凤眉眼一挑,立时便显出三分伶俐,五分气势来。看得韩氏心中一突,忙扯了她一把,压低了声音道:“我不过说你一句,你作甚这样羞恼!仔细吓着了兰哥儿。”
韩氏幼承庭训,相夫教子,最是温婉贤惠。王子腾虽有些风流,对妻子却也十分敬爱。只是夫妻二人多年无子,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虽有数字王仁,却也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不值一哂。王子腾一心把王熙凤当成儿子教养,除了于琴棋书画等事上不大上心,人情世故却教得王熙凤城府颇深。
王熙凤瞧着韩氏这样的反应,心知韩氏还是一心想着要她忍气吞声。转念想到她如今已经握着掌家大权,王夫人又被厌弃,难道她还要委曲求全不成?不由得横眉冷笑道:“她若果然把我当成亲侄女儿,我自然不会对她如此不敬。母亲是糊涂了,你倒说说看,有哪家的亲姑妈在侄女儿成亲不到半个月就要做主给侄女婿房中丫鬟开脸的?一个扬州瘦马,下九流的娼|妇|贱|货,不过先我一步怀了孩子,她就宠爱得跟眼珠子似的。明里暗里给我脸子瞧,若不是我心里憋着一口气,你当女儿日子是好过的?”
“母亲跟着父亲去了任上,她欺我京中无人倚仗。宠的外头的两个贱蹄子上了天,成日里补品汤药不断。若不是我一味委曲求全,丢了手中的权柄给她拿捏,只怕兰哥儿早遭人害了。”
“我这好姑妈,瞧着老实本分,实则黑透了心肝!她连放利子钱这等胆大包天的事情也敢做,自是不怕什么阴私报应的了?那些沾了血肉的银子她拿着竟不觉得心虚,母亲呀母亲,难道这样的一个当家主母,你还要我去伺候她,去讨好她?我若果然听你的话,做个温婉贤淑的儿媳妇儿,只怕来日你看我的时候,我早成了黄土陇头的一捧灰了!”
韩氏不觉愣怔了半晌,待得把这些话都听完了,眼中簌簌留下泪来。
她从小顺遂,嫁了王子腾后虽也有妻妾之间的矛盾,可王子腾从来不曾干出宠妾灭妻的勾当。便是抬了两房姨娘,也是因为他们夫妻二人久未有子的缘故。后来有了王仁,王子腾更是对两个姨娘都淡淡的,反而对她这个妻子十分爱重。
韩氏留着眼泪,抱住王熙凤,哭道:“我的儿,苦了你了!都是娘的错,当初不该听你姑妈的话,只以为亲姑妈做了你的婆母,又是嫁给知根知底的表哥,日子定然顺遂。倘或我早知这些事情,说什么也不会让你进了这牢坑啊!”
王熙凤被韩氏紧紧地搂着,脸上却早没了悲恸,只是一脸麻木,听着韩氏在自己耳边抽噎不止。反而拍了拍她的肩膀,含笑道:“母亲也不必为我担忧。我受尽欺凌时,母亲和父亲又不在身边,即便我告诉了母亲,山高路远,母亲又如何能帮我?何况,我既嫁了人,父亲也难管束我的夫家。如今可好,压在我头上的一座山坍塌了,我如今手里攥着贾家的家业,老太太又信我,老爷和大爷都是不问事的人,将来阖府基业自然都是兰哥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