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几名柱还想说话,产屋敷耀哉却微笑着抬起手,将食指竖在唇边,制止了他们未尽的言语。
“关于这件事,我已经下定决心。”他徐徐说道,“既然有人不得不留下,那么为了让大家安心,我也会成为留下的一员。我与大家都是平等的,不应该得到特权。而且——我相信我的孩子们。”
“这件事我已经下定决心。”他总结道,“没有必要多提。天色转亮后,转移即将开始,现在是时候开始通知锻刀人和后勤部队了。”
结束会议之后,弥南凛花回到了她住的房子里。
刀剑们夜跑还没回来。中原中也正坐在廊下,看着葳蕤枝叶之间漏下的苍白月光。
弥南凛花走到廊下,径自坐在中原中也旁边,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望去。
“今夜月色真……”她想了想,找到了一个形容词,“真像饼啊,呵呵……”
【系统提示:中原中也心悸值 50】
“产屋敷耀哉叫你去做什么了?”中原中也问道。
弥南凛花叹了口气:“我把刚才刀剑们夜跑时发现食人鬼的事情告诉了产屋敷耀哉,他就决定让鬼杀队全员与所有锻刀人天一亮就开始转移。只是明天一天之内转移不完,还会有一部分人将被迫留在锻刀村内。”
“为此,产屋敷耀哉决定明晚与留下的人共同承担危险。”
中原中也的眼睛微微睁大。
从来到锻刀村、第一次见到产屋敷耀哉的时候开始,他就发现,这位鬼杀队当主虽然也是一个团队的首领,却与他曾经见过的任何首领都不一样。
不像“羊”时期的他,也不像港口黑手党的前任首领与现任首领森鸥外。
被灵能符篆压制住体内诅咒的产屋敷耀哉容貌逐渐恢复之后,他那二十出头的年轻相貌便愈发容易辨认。与他相比,鬼杀队中年龄更高的人比比皆是。但无论是谁,都对产屋敷耀哉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与拥戴。
这就像是某种“产屋敷魔法”一样——虽然后来,中原中也从弥南凛花口中听闻,产屋敷家融入神官血脉后,会因为自身体制改变产生亲人的灵力,产屋敷耀哉更是成为了天生的灵能力者,能够使接触到他的人如沐春风。但中原中也觉得,要想当上首领,光凭这点灵能力远远不够。
中原中也一直在思索产屋敷耀哉作为首领受人信赖的理由。如今在听闻他愿意为了歼灭鬼舞辻无惨而牺牲自己的性命、将后续的一切行动都交付给队员们之后,中原中也觉得自己像是抓住了什么,却也变得更加茫然了。
当初中原中也还是“羊之王”、还肩负着整个组织与敌对势力战斗的时候,也是身先士卒、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战斗的。但为什么,产屋敷耀哉能将鬼杀队带领到如今的程度,而他却眼睁睁地看着“羊”在自己的手中覆灭呢?
或许就像弥南凛花说的一样,他信错了人。但除此之外,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想到产屋敷耀哉可能即将牺牲自己的性命,中原中也一时间感受到一阵烦躁。
他下定了决心——趁着还能问的时候,明天他就把自己的疑问好好问个清楚。
第97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锻刀人村落的转移从第二天日出之时就开始了。首先转移的是没有战斗能力的锻刀人与后勤部门成员, 而鬼杀队的现役剑士则分成两批——其中一批跟随第一天转移的人行动, 担任护卫工作。而第二批——也是包括了鬼杀队五名柱与大半实力强劲的队员的剑士,则留在原本的村落内,以应对夜晚的敌袭,保护还没来得及撤走的人。
弥南凛花和中原中也、刀子精们也留在了村子里。
中原中也在第二天遇到岩柱悲鸣屿行冥的时候,忍不住将自己内心的问题问了出来。
“为什么你们这样拥戴他?”他问道, “我是说, 产屋敷耀哉。”
岩柱悲鸣屿行冥不由得一怔。
虽然双目无法视物,但他依然察觉到,这一次中原中也的语气, 似乎有一种隐隐跃动着的烦躁。
“中原先生想要了解当主大人的事情吗?”悲鸣屿行冥站直身体, 手指轻轻拨动着手里的佛珠, “要问我们为什么拥戴当主大人, 理由只有一个——因为当主大人就是值得我们这样拥戴的人。”
“您来问我,应该是知道我是现在的九柱之中、跟随当主大人时间最长的柱的吧?自从十九岁开始,我已经跟随了当主大人八年。”悲鸣屿行冥说道,“过去, 我曾经住在一座寺庙里, 并且收养了一群像我一样无依无靠的孤儿。十八岁的我是所有人里年纪最大的,自然担负起了照顾其他孩子的责任,希望失去了血缘相系的孩子们能够把彼此视作家人、互相帮助着生存下去。”
中原中也的眉毛微微一跳。
这故事的开局和他有点像啊……
“但是后来, 有一个孩子在入夜时分遇到了鬼。为了从鬼的手里换取自己的性命, 他将大家都出卖了, 熄灭了驱鬼的香炉, 让鬼得以长驱直入。”悲鸣屿行冥面颊上滚落两道泪水,“孩子先是死了四个,随后又被杀死三个。为了保住最后的一个女孩,那时我迸发了前所未有的力量,赤手空拳与鬼搏斗到了天明,直到日光让它彻底死去。但后来,那女孩却告诉赶来的人,是我杀死了其他的孩子。”
“当时她年纪太小,周围很黑,一切都很荒谬,或许她没有看清周围发生的事情,或者记忆、认知产生了混乱……我不觉得她是故意想要害我的。孩子就是这样,天真无辜,不知道自己做出的事情能有多残忍。但鬼的尸体在日光下消失了,没有证据,我又浑身都是伤痕与血,就被当作杀人犯关进了大牢。”悲鸣屿行冥说,“那时,是十四岁的当主大人把我从牢狱中救了出去。他相信着我,直到我那天晚上的伤痕与血迹并非因为杀人留下,而是为了救人。在那之后,我便主动跟随着当主大人,直到现在。”
“这件事听来或许有些难以理解……”悲鸣屿行冥的话说到一半,却忽然被中原中也打断了。
“我明白。”橘发青年抬起眼,冰蓝的眸子盯着悲鸣屿行冥流泪的双眼,“没什么奇怪的。”
被一心保护的人背叛的感觉,他也明白。
弥南凛花说他信错人了——或许真的是这样。悲鸣屿行冥也是——假如当初没有接纳那个引狼入室的男孩,或许他现在,依旧和一群孤儿平淡而幸福地生活在那个寺庙里。
悲鸣屿行冥有些意外。
询问他过去经历的鬼杀队队员并不少,这毕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所以每当有人问起,悲鸣屿行冥便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但中原中也这样的反应,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个青年的身上,也有一般人见识不到的故事。
“除了我以外,你或许会比较喜欢风柱不死川实弥的故事。”想了想,悲鸣屿行冥说道,“实弥一开始并不服当主大人,因为他看出当主大人连剑士也不是。他认为当主大人只是将队员当作用完就扔的棋子。”
“但是当主大人也会用羸弱的身躯尝试挥剑,直到气喘吁吁、无法站立;他记得鬼杀队每一位队员的名字与生平,就连最下级的癸级队士也不例外;他每天都会为所有牺牲的队员扫墓;他从不将鬼杀队的资源用在自己身上,就连护卫都不安排;他把所有队员都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平等看待所有人。”
“当主大人曾说过,如果要把队员们看作弃子,那他也是弃子,是可以轻易替换的人。正是因此,即便他从来不会强行逼迫任何一名队员,也没有任何队员会让当主大人失望。在了解到这一点后,一开始最为抗拒当主大人的风柱便成为了最尊敬他的人之一。”
……
悲鸣屿行冥离开之后,中原中也长久地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产屋敷耀哉所住的地方。
从不把任何一名队员当作棋子、认为自己比鬼杀队中任何一个人都容易替换的的产屋敷耀哉。
将所有手下都当作棋子、把他们安排在最合适的位置、在一定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将他们当作弃子的森鸥外。
用纯粹的善意与信任维系起鬼杀队、并且获得队员们发自内心的拥护与爱戴的产屋敷耀哉。
用尊重、敬畏、恐惧与阴谋维系着港口黑手党,无论使用多么惨无人道的手法都坦然自若的森鸥外。
产屋敷耀哉既不像森鸥外,也不像当年身为“羊之王”的他中原中也般身为首领为手下做完所有事情、把成果喂到队员嘴边。他是天生具有领袖气质的人,不需要用不正当的手段控制部下,也不会被部下所控制。
一时间,中原中也觉得自己像是抓住了一点关键,又似乎被各种各样的道路牵引着,距离原本深信不疑的答案更远了一些。
“这不是……越来越复杂了么!”良久,中原中也握紧了拳头,一拳捶在了身侧的墙上。
撤离工作持续了一天,而后勤部门中没来得及撤离的人也留在了村中,在日落之前准备好了晚餐。结束工作后,所有后勤部门的人都躲在了锻刀人村落最中央的房子里,由剑士保护。而产屋敷耀哉和产屋敷天音则住在房子的二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