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泥泞,孤随苏贵妃乘马车。”
恶来苦笑,山路泥泞不是更应该骑马么,马车多颠簸啊。
当他牵起踏云乌骓的缰绳,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这马向来温顺今日却格外暴躁。
伸手摸了摸鬃毛。
卧槽!一手血!
想起刚才弯道那惊险一幕,恶来默默给妲己点了个蜡。
苏暖揉揉发酸的鼻头,硬生生憋住了那一声喷嚏。
帝辛坐在她对面闭目养神,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跟刚才的温存体贴简直判若两人。
修眉高鼻,薄唇轻抿,下颌如一笔勾成,让人看了挪不开眼。
不说话,他还是那个神颜小哥哥。
马车一阵颠簸,苏暖一个没注意手中珠钗“啪嗒”掉在车底,她连忙伸手去捡,却见一只皂靴稳稳踩在上面。
果然被发现了!
苏暖直起身,眼睛盯着对面男人,声音小小,“陛下为何不骑马?”
“美人如画,想多看两眼。”
男人眼皮也没抬一下。
这是在生闷气了,苏暖苦笑。
也不知他是什么星座的,有事没事就爱生闷气。心里有气说出来不就好了,他偏不,要你猜。猜不对,冷嘲热讽,让你感觉自己是个白痴,这点小事也猜不出来。猜对了,原地爆炸,擅自揣度圣意,找死。
她可太南了。
“那……陛下也没看我呀。”
苏暖选择装傻。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发现帝辛虽然精分的厉害,却格外吃撒娇卖萌这一套。
圣人云,得套路者得天下。
果然,男人将长腿一收,撩起眼皮象征性地扫了她一眼。
然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苏暖:“……”
人家好歹有脸有胸,这是长得有多催眠Orz
苏暖磨着后槽牙把珠钗捡了起来匆匆塞进袖中,垂下脑袋装可怜。
“昨夜是我偷跑出去的。”
男人刚要合上眼,听了这一句又睁开,似乎对她提起点兴致。
作者有话要说: 帝辛:暖暖,你咋总想跑呢!难道孤不好么?
苏暖顶锅盖跑。
☆、要抱抱
从昨夜他看见自己开始,脑补估计就没停过,先是琅琊榜,之后是红拂女夜奔……现在是不是该演到金枝欲孽了。
“没兴趣。”
帝辛垂下眼恹恹道。
这回他是真没兴趣,因为答案已经猜到了。
——她不想嫁给他。
后宫佳丽三千,若论真心,没一个想嫁给他。
想想都恶心。
对面男人皱起眉,桃花眼底的血丝越发红了,苏暖也垂下眼,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小声嗫嚅。
“我……我不想嫁入王宫。”
帝辛一声叹息,果然。
不过她倒比后宫里那些女人坦荡,想什么就说什么,全然没有顾忌。
“我其实……其实并不如传闻里那样贤……淑,从小爱跟着爹爹在军营里混,性格也跟男孩子一样,不拘……小节。爹怕我太野嫁不出去,就动用关系让冀州军的家眷逢人便说我温婉贤淑。后来很多人来求娶,爹爹都不让我见,怕露馅就把人家给打发走了。”
苏暖还是抱了最后一丝希望。
万一帝辛发现她徒有其表,也许……
“怕露馅还说出来。”
帝辛懒洋洋往后一靠,声音幽幽,“晚了!”
最后一根希望的小蜡烛“噗”地熄灭,苏暖再次接受了另一个残酷的现实。
妲己要进宫了!
妲己进宫了,女娲还会远么?
又有点想跑,可理智告诉她不行。
帝辛已经封妲己为贵妃,她跑了,好爹苏护就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死,要么反。
这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而且自从她穿进妲己的身体,关于九尾的那部分记忆好像被谁给抹掉了。
一身的法力都不知道该怎么用QAQ,就好比你憋了一肚子气想放个屁,可突然忘了该怎么放屁,就只能干憋着。
昨天她跑过一回,不管是好爹苏护还是帝辛都已经有了防备,再想跑比登天还难。
“除了脸好看点,身材火辣点,臣女一无是处。陛下真的不嫌弃么?”
苏暖在心里已经躺平了。
帝辛听了险些笑场,有这样变着法儿夸自己的么?
刚才心里那点好像被全世界抛弃的怨气全跑没影了。
“你都这么好了,孤想不出还能嫌弃什么。”
帝辛压下唇角弧度,声音里带着深深的倦。
为得到冀州军这把尖刀,别说妲己是个大美人,就算是一坨屎他也得笑着接过来。
“陛下不嫌弃就好。”
苏暖脸颊绯红揪着衣角,摆出一副小女儿家娇羞的模样,“早听说陛下天人之姿,今日一见竟是文武全才。臣女更想跑了,怕配不上陛下的抬爱,更怕在陛下面前露了丑。”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帝辛尽量和蔼可亲地笑了笑,没说话。
这种套话他在后宫早听腻了。
如果她没有冒着摔下马的风险拿珠钗去扎踏雪乌骓,现在这番解释他也许会相信。
相信她只是被苏护宠坏了而已。
尬聊结束,苏暖松了口气,终于把男人脑子里正在播放的金枝欲孽给掐了。
不过气虽然顺了过来,但帝辛对她的怀疑并没减少,逃走之前还要在他手底下讨生活少不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着。
说到打起精神,怎么说着说着就困了呢。
昨晚折腾一夜,帝辛也困极了,想睡一会儿养养精神。
他睡眠很轻,周围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惊醒。
眼看妲己脑袋点着点着就要第三次撞上车壁,帝辛伸手一拦正好撞在他掌心上。
少女这回没醒,也没嘟嘟囔囔说个不停。
可真不让人省心。
刚松手,少女好像被吵醒了,嘴里嘟嘟囔囔重新坐直身体,脑袋垂下来又开始点啊点的。
要是死磕一路,等妲己下了马车估计苏护得心疼死,那他这场恩爱也就白秀了。
想着帝辛弯下腰,一手托住少女点啊点的脑袋,另一只手揽着细腰,想将她挪到自己这边坐好方便照顾。
谁想小姑娘忽然睁开了眼,帝辛身体一僵。
她迷茫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嘴里嘟囔着要抱抱,然后就一头扎进他怀里择都择不下去。
这还没完,头扎进怀里软乎乎的小脸一个劲儿地往衣服里边蹭。
刚入秋衣服穿得单薄,没两下就被她蹭开了,脸颊一贴上皮肤小姑娘终于安静下来。
帝辛更僵了,连呼吸都有些停滞。
这一幕太过熟悉。
太像他的暖暖。
小狐狸睡觉特别不老实,喜欢到处乱钻还总是说梦话,有时候呜呜哭说学费还差三千块求人借钱给她,有时候恶狠狠甩巴掌大喊叫你摸老娘屁股,有钱了不起啊……
不知道它在说什么,可帝辛听了很心疼就等睡熟了把它揣进怀里。
从那以后小狐狸睡的很安稳,他也睡的很安稳,一夜好眠连梦都没有。
大约每一个貌似坚强的女孩子其实内心都渴望被保护,就像他的暖暖,白天恨不得跳起来指点江山,夜晚就想有个人抱抱它。
伸手拔下少女头上发钗,将一头云发散开,帝辛合上眼,以指为梳一下一下梳着。
马车行至宫门,早有女官在门口候着,今天三位贵女入宫学习规矩礼仪以便三日后侍寝。
老远看见标有“苏”字的马车缓缓驶来,姜女官撇撇嘴,冷哼一声。
“小门小户就是不懂规矩。”
跟在她身后的宫女们纷纷笑着附和。
“就是,就是,她要是懂规矩,今日就该随西伯侯一起过来。”
“你也太抬举她了,一个乡野村姑能知道什么!”
“这个你也听说了?原来妲己温婉贤淑之名都是苏家吹出来的,她就是一村姑,又被苏护宠上了天,听说什么都不会!”
“阿弥陀佛!你看苏家那马车破的,也好意思往宫门口停!”
姜女官听了很受用,抬手朝更远处一指,“行了。南伯侯和北伯侯的车队也到了,咱们得过去了。”
宫女们一听都安静下来,越过苏家小马车往后看去,只见长街尽头幡旗招展,两辆六驾马车并排迎面驶来。
车轮压在青石板上噜噜作响,长街震颤。
似乎是两个庞大的车队。
反观苏家那辆寒酸的单人小马车,给人家当陪衬绿叶都不够看的。
“敢问女官……”
见宫里迎接之人站着没动,苏全忠只好下马往前迎了几步。
按规矩冀州军不能进城都驻扎在城外,护送妲己进宫的就只有一辆单人小马车和苏护父子俩。恶来奉命先走一步,牵着踏雪乌骓回宫医治去了。
“女官!”
为首女官就跟没看见他一样,带着一众宫女华丽丽越过马车,苏全忠没忍住吼了一声。
还是没人搭理。
倒是苏护赶紧过来扯住他,小声斥责,“行了!当心吵到陛下!”
“给南伯侯、北伯侯道喜了!”
离老远姜女官挂上一脸规规矩矩的假笑快步迎上车队,嘴里全是吉利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