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是五虎退、厚藤四郎和信浓藤四郎,两振短刀将毛巾浸泡凉水后,敷在一期一振的额头,看着太刀泛着潮红的脸颊,对方双眼阖着,眼珠不时滚动,睡得很不安稳的样子。
“药研怎么说?”信浓抱着膝盖坐在榻榻米上,面有担忧望着他们的兄长,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一期一振生病,。
“药研哥在配药,他说一期哥发烧了,意识模糊、呓语……这些都是发烧的症状。”五虎退小声说着“医生”的诊断结果。
厚道:“药研哥让我们不要惊动一期哥,只要照顾着,给他换水,如果苏醒的话,他要什么就给什么。”
信浓喃喃:“真稀奇啊……我第一次看见生病的刀剑男士,这种叫病毒的东西那么厉害?连手入室都修复不好。”
厚想了想,道:“我记得,人类历史上有好几次大规模的死亡事件,都是疾病引起的,天花、黑死病、埃博拉……人的身躯就像是脆弱的精密器械,病毒就是撬开螺丝和齿轮的小扳手,一旦入侵就会在里面肆虐一番。”
听到“死”的字眼,五虎退登时泪花闪烁:“尼桑……一期尼会出事嘛……”
“呸呸呸,怎么会,别乱想啊!”厚声音不由放大,忽然就听一期一振咳嗽起来,短刀们齐齐噤声,紧张地凑上前观察自己的兄长。
太刀薄唇翕动,说了什么,五虎退离得最近,不犹稍稍俯身,贴近兄长唇边,细细听了一阵。
爱花进屋时,就看到小短刀们紧张兮兮绕着兄长坐着,时不时贴过去听听心跳,探探呼吸,那模样就像担心主人一个不小心就挂掉的小猫似得,毛茸茸很是可爱。
“怎么样了?一期的状况?”也顺势在枕边坐下,爱花摸了摸付丧神的额头:“还有点热,吃药了吗?”
“在等一期哥醒来……欸?”信浓摸了摸自己的围巾,忽然发现,被抚摸过额头后,一期一振居然缓缓睁开了双眼“醒了,我、我去找药研来。”
“我也去。”五虎退也立刻起身。
“你们都去?那我也去。”厚果断跟上,不忘嘱咐句“大将,替我们照顾下一期尼啊。”
“好。”爱花随手捞起毛巾,熟练地浸了凉水,拧干为一期一振敷上。
“……爱花?”半阖的眼下,金色的眸子微微转动,吃力地辨认着枕边人的面庞。
“别乱动哦,药研一会到。”拨开付丧神额前凌乱的发丝,爱花垂眸看着虚弱的青年。
“劳、劳您费心,主公……”一期一振改了称呼,挣扎起身要同爱花道谢,却被少女一根手指抵着肩膀,顺利按了回去。
“这种时候就别管那些事了,我以前和游一块的时候,她生病都是我照顾着,我早习惯了。”父母忙于工作无法照顾一对女儿,小姑娘们就学会了相互扶植,各个都是懂生活会照顾人的细心孩子。
“谢谢……”一期一振由衷道。
付丧神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漫长又迷离的梦。
梦里有温暖的小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面庞,像是四月的微醺的暖风那样撩动心弦。
而后,一点微凉的触感贴在额前,顺着鼻梁缓缓滑下,温柔地覆在唇上。
对方整个人都是柔软的,长发间有淡淡的水果清香,他只要伸出双手,就能轻松抱个满怀。
一期一振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是本能地想亲近,所以,当小手再贴上额前时,他忍不住伸手抓住那饶人的家伙,贴近唇边,小心在那手背上印下一吻。
“你不能这么对我。”一期轻叹。
“一期一振?”
生脆的呼唤响起,一期一振猛然惊醒,看着正上方审神者不解的眼神,对方还在担心:“是不是觉得哪里难受?攥地很紧。”
爱花本想摸摸对方额头的温度,和自己对比一下,结果就让付丧神抓住了手。
俯身时,乌黑的长发从少女肩头滑落,细细拂过付丧神鼻尖,那一瞬,一期一振确切地闻到了水果甜甜的清香味。
他忽然明白,自己梦到的是什么了。
“爱花,我……”一期一振声音不觉有些急切,忽然,窗外想起警示的铃声。
“历史发生了重大变动?”爱花记得这个警示声,立刻抽身迈步,走出门时,看见五虎退等人呆呆站在门边一动不动。
“药研?你们来了,一期刚醒,你们照顾他一下。”爱花吩咐一句,便急匆匆向议事厅赶去。
短刀们杵在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信浓肉痛地抓着围巾,喃喃道:“我刚才没看错吧?”
五虎退:“不、不知道……”
厚:“我也看到了……所以没看错。”
药研藤四郎:“都别纠结了,一期哥也是男人。”
五虎退弱弱问:“可是鹤丸国永呢?”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短刀早已看穿一切,药研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儿划过睿智的精光:“这就是……传说中修罗场吧?”
他看到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42章 惓春
尾张清州城, 织田本家的地牢里。
木下滕吉郎看着那个背对大门躺着的人, 俯身放下一份食物。
小米饭,萝卜干, 一指粗的小鱼, 昆布汤, 这样的搭配, 是当代的平民们常用的例份饭食, 木下滕吉郎自知是不好吃, 且看那人无动于衷的模样,显然是不打算食用的。
“放心,我没下毒。” 滕吉郎故意激他。
裹着羽织,鹤丸动了动, 缓缓坐起身来, 但依旧背对着大门:“一点诚意都没有啊,把人伤成这种样子, 还把伤患身上的营养品全部搜罗走,只给这些寒酸没营养的食物。”
“知足吧,乡野游民连小米饭都没得吃, 只能用野菜和着谷糠果腹, 你身份不明, 信长殿下还愿意给你饭食,那是真的怜惜你, 不忍看你死去。” 滕吉郎尝试游说“你身上那些是兵粮丸吧?忍者里流传的补给品, 一小颗等同于一天所需的食物。”
“我不是忍者。”鹤丸本想耸肩, 但不慎牵动小腹的箭伤,顿时僵了下,悻悻道“那东西也没这么神奇。”
其实挺神奇的,他带的兵粮丸都是万屋特供,适合付丧神在出阵远征的时候补充能量,制造机理无人知晓,但一颗就管饱还管各类营养成分一步到位,真的不是俗物。
倒是忍者里流传的兵粮丸,鹤丸知道那就是杂面粉和在一起做的,着实没什么特别之处。
“但你的身手和那些兵粮丸不是这么说的,”滕吉郎漠然“信长殿下被企图暗杀的忍者骚扰许久,最忌讳这个,你也是不幸,正中他的大忌。”
说明关押对方的缘由后,滕吉郎放缓语气道:“但信长殿下还是很欣赏你的,假如你愿意供出你背后的雇主,他会放你一命,还会招降,考虑雇佣你为尾张效力。”
对方一阵沉默,倏而一笑,道:“我开始后悔来这了。”
滕吉郎心里一动,安静等待下文。
腹部有箭伤,鹤丸国永不敢有大动作,只稍稍转个身,让对方差不多能进入视野便消停,吸口气,开始说话:“我之所以来这……是因为一个人。”
果然是为了织田信长。
木下滕吉郎掌心微微出汗。
这些年,尾张崛起地太迅速。
今川义元上洛,要求沿途各城均臣服于他,开启城门放行,让他的上京之路顺顺当当。
而到了尾张清州城,织田信长大门一关,拒绝了今川义元的要求。
今川义元何许人也,骏河名门今川氏的第11代当主,为镰仓八幡太郎源义家系的名门,室町幕府足利将军家的同族——哪个称号都能威慑一方,也就信长敢挑衅对方。
今川义元现在是东部最强的大名,为了讨好对方,不乏有意图先取信长性命,转而送给今川义元卖人情的家伙。
滕吉郎知道,信长素来瞧不起那些玩小伎俩的家伙,若能顺利问出雇主,再替信长游说来一位将才,他可算立了大功,日后有这个白色的家伙在身边,他在信长手下办事也多个熟人。
木下滕吉郎思绪颇多屏息等待,却见对方面色忧郁,一声轻叹:“我失误害她重伤,本想来找点事做分散注意力,谁料的栽在你们这帮早八百年的家伙手里。”
木下滕吉郎:“……”
“我心血来潮玩什么单骑出阵啊?完美错过了爱花出院返回本丸的时间,看不到爱花可爱的小脸,当初我居然没有抓住机会亲一亲她,啊,不行,我要死了——”
木下滕吉郎一巴掌拍在笼门,怒吼着打断他:“谁要听这些事!”
鹤丸国永格外无辜:“你们招降都不关心一下对方的情感问题吗?不专业还不体贴,差劲。”
谁特么对你的情史有兴趣!
心系战事的滕吉郎转身就走,远远还听对方在牢里嚷嚷:“仔细一看你长得好像猴子啊——”
于是,尾张家臣速度更快了,一溜烟消失在拐角。
“无聊。”逗玩家臣,鹤丸缓缓躺会地上,摸了摸小腹上的箭伤,估计着自己要花多久才能从这逃出去。
我要快点出去。
鹤丸自己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