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开的那是直升机吗?
说是碰碰车都抬举了他。
于是当天,考场入口的杜柏市居民就看到一辆开得摇摇晃晃的直升机落在了市里最大的喷泉里。
杜柏市最出名的女神像被砸了个稀碎,地面出现几大道裂缝,杜柏市市民看着自家的珍宝被砸成这样,怒气冲冲的围住喷泉,然而长久的沉默后,他们却发现直升机里里面并没有人。
市民:……?
白咲艰难的拎着太宰治的后衣领,把他团吧团吧塞进了某个小缝隙里,她回头望了眼集群的人:“考场在哪儿呢?”
太宰治咳嗽两声,湿淋淋的头发软软的贴在脸的两边,语气十足的暗示:“呀,人真多啊……这样出去一定会被发现的吧。”
白咲:……
白咲咬着牙做了次苦力。
片刻后,两个人如同这条街上再普通不过的游客一样,神态自若面不改色的走进人群,太宰治皱着眉,神态浮夸的捧脸哀叹:“啊,到底是谁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
太宰治叉腰,在人群中巡视了一圈,似乎是锁定了什么目标,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给对面的某个人:“我还想嗅一朵森次巴力送给菲林的玫瑰呢。”
白咲站在他旁边,眼尖的发现还没碎彻底的基座上依稀还能凑出两个名字:森次巴立·裴吉,菲林·奥西。
她还没从这其中分析出什么,就感觉身后传来了轻微的、带着试探的拉扯力道,顺着力道回头一看,一个提着满满一篮子玫瑰的小男孩怯生生的看着她。
非常莫名的,白咲右眼皮子短暂的跳了一下,她扭头看了看被砸的稀碎的女神像,又转头看着小男孩裤脚还没干的泥巴,有一种不是遇上危险,但就是不太妙的预感。
——半个小时后,她麻木的和太宰治在一片花园里采摘玫瑰。
小男孩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正门被砸碎了,所以只能走这里了。”
他又急急忙忙的补充道:“但是放心!只要清理出门那里的玫瑰就可以了!”
如果只是清理,这对白咲来说不要太容易,但是看小男孩眼巴巴、可怜兮兮望着玫瑰园的样子,白咲也知道这片玫瑰就是他的生活来源,一时也不好粗暴的将这里清理干净,只好按小男孩教的那样小心翼翼的采摘这里的玫瑰。
一个小时后,小男孩喊停,在清理出的土地里按了一下,一个金属内壁的密室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个是通往考场的电梯,”小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是备用的,所以有些小,来回一趟要十五分钟,你们谁先下去?”
白咲垂眸看着这个电梯:“我。”
毕竟下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她怎么都有点自保能力,让太宰治下去……万一有什么情况,那她下去就只能看到太宰治的尸体了。
在密闭的空间里呆上几分钟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好在白咲经常躲在这些地方,电梯门打开,门外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似乎连这里的温度也因为密集的人群而有所提高。
可是这里非常安静,非常非常安静,而且他们都朝向一个方向,不少人脸色苍白,恶毒又不甘凝视着面前的人群。
“……?”白咲望向了那个方向,顿时无言。
是建筑……还是山脉?说不清楚,在宽广的平台后,是一望无际的深渊,对岸是像盘山公路一般的环绕的山体,旁边有一个闪着银光的机械建筑,依稀能判断出那是一个电梯似的建筑。
从建筑的某个窗口探出一个人头,是一个穿黄衣服的人,他懒懒散散的拿着杯子望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身消失。
悬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能很清楚的看到又类似伸缩桥的存在。
这让白咲对接下来要考什么有了大概的猜测。
正沉思着,身后熟悉的声音打破了这份不安的寂静:“你看到了吗!”
白咲以为太宰治多少会担心接下来的考试,但是太宰治不是一般人,他指着盘山公路,浑身似乎都冒着粉色的泡泡:“你看!你看啊小白!从这里掉下去的话一定会死吧!”
“嗯,而且下面是地下河,跳下去保证死的尸体都找不到。”白咲懒懒道,“要我帮你吗?”
太宰治十分认真严肃的思考了一下,遗憾拒绝:“地下河的河水不适合用来入水,太冷了。
白咲:……
以前没注意,现在发现这人自杀要求还挺多的。
第43章
白咲点了点下巴,少有的对太宰治身上的事产生了好奇心:“要求这么多,你是真的想自杀吗?一般人自杀才不会管水冰不冰。”
“当然啦!我可是自杀主义者。”太宰治伸出食指左右摇晃,非常严肃且认真的解释着,如果国木田前辈在,大概会怒吼‘你倒是在工作中这么认真一下啊’吧,太宰治的眼睛似乎都因此而闪闪发光,“我的信条就是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的自杀啊!”
……完全不能理解。
清爽、明朗、朝气,这三个词有哪一个跟自杀扯得上边?
人自杀的原因不就是那么几个?
被各种各样的客观现实击溃、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某个器官坏掉了,人类无法再承受活下去的重量,所以才会寻求死亡的解脱。
死亡是很痛苦的,任何非自然死亡都免不了遭受一番折磨,但对毫无生存欲望的自杀者来说,在黑暗的现实中活下去比死亡更痛苦,因此也就不在意自杀所带来的痛苦。
像太宰治这种一直在自杀,但还要对自杀方式、地点、条件挑挑拣拣的人……白咲思索了一下,居然没想出用什么话来形容他。
如果白咲不认识太宰治只听人转述这个人关于自杀的理念,她大概会觉得这个人就是闹着玩的,根本不想自杀……或者说是在借此向其他人撒娇,就像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子使劲哭闹,只希望能被人哄一哄。
“无法理解吗?”太宰治微微后倾,俯视着她,眸中透露出十分复杂的情绪,“不过也很正常呢,小白是在那种情况下都不肯放弃活着的机会的人啊,无法理解是很正常的。但是,为什么小白会这么想活下去呢?”
太宰治眼睫微颤,像是不想看她,眼神却又带着某种不能言明的渴望。
白咲有一瞬间觉得她好像看到了两年前的太宰治。
在两年前的某个雨天,她看到穿着黑西服的太宰治蹲在她面前,刚刚成年不久的太宰治注视着因为天气骤降、发烧而导致脑袋晕乎乎的白咲,露出了不解、困惑,又仿佛哭泣一样的表情。
那个时候,因为生病而没有力气,只能倚在墙边积蓄逃跑力量的白咲好像迷迷糊糊的听到太宰治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为什么想活下去呢?”
……那个时候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白咲眼神空茫的回忆着。这段记忆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让她后怕,因为她其实不是很记得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好像因为头太晕所以昏昏沉沉的无视了这个问题……?但她又分明记得自己似乎说了什么,因为白咲模糊的记得太宰治露出了很奇怪的表情。
那个时候说的好像是——
‘……因为你没死过。’吗……?
白咲背后莫名一凉,她对上太宰治的眼睛,试探的问:“你之前问过这个问题吧?”
……那个时候她到底有没有说出这句话啊?说了的话,那岂不是太宰治两年前就知道她死过一次了?
但病中的回忆实在太过模糊,白咲也不能确定她到底说没说这句话,只好看着太宰治,试图找出些蛛丝马迹。
太宰治轻柔的眨了下眼睛,什么异状也没有:“啊,所以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哦。”
……哎,论伪装和演技,太宰治可比她强太多了。
白咲压了压帽子,手指在帽檐边迟疑的摩擦着,这个问题其实她也没有仔细想过,想活下去就是想活下去,需要什么理由呢?她组织了一下语言:“为什么想活下去……因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啊。”
钱财这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自然不必说,就连感情也是一样的啊。
对死去的人来说,亲友的悲痛、仇人的欢喜、路人的漠视,这些情感对死者来说意义不都是一样的吗?
因为死去的人已经无法接收、回应这些情感了,死去的人也无法在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所有得到过的东西,在死去的那一瞬间就会全部失去。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天地那么大,同一时间有那么多人一同死去,可最终也只有一个人孤零零的沉眠在黑暗中,到头来,只有黑暗和孤独属于死去的人。
那多可悲。白咲重复了一遍:“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啊。”无论是独一无二的回忆还是无可代替的爱情,死去的一瞬间就会全部失去。
“是吗……?但是不想失去的东西,迟早也会离你而去,人们渴求的东西,得到的时候就注定失去。”太宰治的声音更加低沉了,“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延长这痛苦的人生去追求的吗?
“有什么东西……?下一个没得到的东西吧。”这个问题就太哲学,白咲不是很能回答这个问题,正思索着,她却突然回过神:她为什么要和太宰治讨论这么哲学的问题?DUCK不必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