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原随云的对面,朝他拱了拱手:“这么说来,我倒是十分幸运了,可以与原公子一道前往, 见见市面, 我过去还未听说过这样一个地方呢。”
原随云面前摆着一架琴, 他虽然双目失明,却弹得一手好琴,而且他在古琴上的造诣很高, 一点儿也不输给无花, 甚至跟无花弹琴时的感觉很像, 都是那么空灵, 不似凡人能弹出的乐声。
原随云微笑道:“田大夫说笑了,这青灵果难寻,原某不过是去碰碰运气罢了, 听说这销金窟还会拍卖医学古籍,田大夫也许用得上。”
海面上风平浪静,只有袅袅琴音随风飘远,我闭上眼睛静静欣赏这难得的琴音,不由想起了那唇红齿白、面若冠玉的无花,都说音乐能传递一个人的心声,可为何一个能弹出绝世佳音的人,会是一个坏人呢?想来判断一个人是否是君子,与琴无关,与乐无关,主要还是看他的表现。
就像张无忌娘亲说的那般,越是漂亮的女子越会骗人,这话反过来用在男人身上也可以,越是俊朗的男子越会骗人,一如无花,一如方应看。可见一个人的心灵美不美,与他外在的皮囊也是不相关的,若因为一个男人长得英俊便觉得他是好人,那多半是要吃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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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海上起了风浪,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夜色渐深,船上点起了灯火,原随云却在舱房内气定神闲地弹琴,船上的水手也不疾不徐,好像应对一场暴风雨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原随云同西门吹雪一样,都是很会享受之人,这艘原家的大船华美精致,船上吃食、淡水一应俱全,我在这海上的几日,舒适程度竟不输给在陆地上。
此时我躺在舱房内听着隔壁屋子里原随云的琴声,吃着甜美多汁的葡萄,觉得即将来临的暴风雨确实说不上什么了,最多船的晃动大一点罢了,难道还能把我给摇下去了?
我刚这么一想,船身便是一阵晃动,并非暴风雨提前到了,而是有人上了船,听声响,人还不少。我推开窗往甲板上望去,发现一共来了六个人,原随云已经与他们说上话了,我定睛一看,其中一人竟是楚留香。
不仅我认出了楚留香,原随云寥寥数语间,也认出了楚留香,这让我不禁想到了大明湖上那日,无花面对易容的楚留香时,也是一下子便点明了他的身份。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的联想,这意味着我对原随云起了疑心,一种来自第六感的疑心。我很少会多虑,只怕自己想得不够周到,害人害己。
我听完了原随云和楚留香等人的对话,等他们在原随云的邀请下进了船舱喝酒饮宴,这才捏着手中的葡萄,边打哈欠边踏入了船舱,嘀咕道:“我说都入夜了,海上哪来的客人,原来是楚大哥呀,真是巧了。”
楚留香见到我,十分之惊讶:“纯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随云笑了起来,拉过他旁边的椅子邀我坐下,说道:“田大夫是我的客人,若非香帅带了这些朋友来,在下还以为香帅是追美人而来。”
原随云既然知道我治好了花满楼眼睛之事,也该知道我与楚留香是朋友,听他所言,倒如无花一般,觉得我与楚留香是一对。说来江湖上我的绯闻也是不少,田纯是楚留香的红颜知己,田梦是西门吹雪的未婚妻,雷纯则是苏梦枕的前未婚妻。
可原随云既然派人到六分半堂来接我,说明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他依然称我为“田大夫”,是因为初遇时我便这么自我介绍?如此说来,原随云倒是细致体贴入微。
在这海上,我的身份便是“田大夫”,楚留香自然不会多言,原随云也没有多说什么,众人互相介绍完身份后,才明白我为什么会在原随云身边,因为无争山庄少庄主是个瞎子之事,不少人都知晓。
楚留香的好友胡铁花一会儿看看原随云,一会儿看看我。我想他大概是同情原随云的身体,又好奇我与楚留香真正的关系。我听楚留香提起过胡铁花,知道这是他关系最好的兄弟,就如陆小凤和花满楼一般。所以我也一直望向胡铁花,我发现他长得浓眉大眼的,举止不如楚留香那般斯文优雅,但一看就知道是个真性情之人,酒也喝得比别人多,比别人快,与楚留香倒是有几分互补的意味。
我慢悠悠地品着杯中之酒,听几人聊着天,这才知道楚留香他们先前坐的船沉了,才会上了原随云的这艘大船,而他们的船究竟是怎么沉的,用胡铁花的话说便是“若知道它是为什么沉的,也就不会让它沉了”。说了等于没说,大概便是胡铁花的幽默之处了。
正当我忍不住捂嘴笑时,听到其中一人公孙劫余问道:“原公子既是关中人,为何突然来了海上?”
原随云微笑道:“实不相瞒,在下此行的目的,怕是与诸位相同。”
我听原随云这么一说,收敛了神色,原随云此行是往蝙蝠岛,难道楚留香、胡铁花这一大帮人,也是要前往蝙蝠岛?那他们的船忽然沉了,又恰巧上了原随云的船,原随云又一下子认出了楚留香的身份……这一切便有待推敲了。而且原随云明知我是楚留香的红颜知己,还邀我上船,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我不由觉得背后一凉,蝙蝠岛……原随云上回好像提及自己便如一只瞎眼的蝙蝠……这其中,会有什么联系么?我借着喝酒的动作垂下眼眸,如果我料想不错,与楚留香、胡铁花同行的这四人中,一定有原随云的内应,否则大海茫茫,很难恰巧碰到一起。
公孙劫余与原随云打着哑谜,都不肯说出“蝙蝠岛”三个字,还是胡铁花听不下去,抢答道:“原公子是否也要去那销金窟蝙蝠岛?如果是的话,我们就可以搭原公子的便船了。”
胡铁花看起来很信任原随云的样子,笑得甜甜的,我与楚留香对视了一眼,从他眼中瞧到了一丝无奈,想必胡铁花一直都是这么快人快语。不过不管是不是阴谋,如今大家的目的地都是蝙蝠岛,自然是搭原随云的船更为方便,而原随云又怎么会不答应呢?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都入了舱房,没过多久,我的舱房外响起了敲门声,是楚留香来找我了。我与他一同去了甲板上,暴风雨已经结束,海面恢复了平静,比起隔墙可能有耳的舱房,甲板上说话显然更方便一些。
为了谨慎起见,我和楚留香咬着耳朵说起了悄悄话,我告诉了他自己此行的原因和怀疑,他也告诉了我他们一行人要前往蝙蝠岛的原因。
这其中牵涉到的人真的有点多,我虽然已入江湖,但对于楚留香口中那一系列的人名还是有点头大,说实在话,我连今日见的人都认不全,就记住了一个胡铁花,毕竟他很有记忆点。
说胡铁花,胡铁花就到了,正当我和楚留香说着悄悄话时,他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说道:“好啊老臭虫,我说你怎么不见了,原来在这里偷会佳人。”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楚留香这个外号,我一直觉得他香香的,没想到胡铁花却觉得他臭臭的。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差点撞到湿湿的栏杆上,楚留香及时搂住了我,当我们四目相对之时,在一旁的胡铁花咋舌道:“老臭虫你今晚不用回来了,我回去就把门给锁了!”
胡铁花一溜烟地跑走了,好像真的回去锁门了,我看看他奔跑的背影,又看看楚留香一脸无奈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他这是吃醋了?……”
楚留香更无奈了,他揉了揉我的脑袋,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小脑瓜里都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纯纯:该纯的时候我总是很纯233
第71章 连环入局
我有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的小脑瓜里在想什么, 所以我回舱房躺下之后, 便让自己真正的身体易容后,经由密道去了天泉湖的出口,沿着汴河去了神侯府找无情。
蝙蝠岛的事情显然是一个针对楚留香的局,等我们到了岛上, 怕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但到了这个地步, 明知道原随云很有可能就是背后主使, 楚留香也不可能就此折返,他是一定要去冒险的, 而我既然分.身有术, 自然要给楚留香帮帮忙。
蝙蝠岛的事情其实不只是楚留香在查, 昔日的第一名捕“白衣神耳”英万里英老前辈也在查,他便是第一个询问原随云目的地的“公孙劫余”。我从楚留香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之后, 觉得不管英老前辈是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后手, 我都应该跟无情说一说, 然后让他向诸葛神侯汇报,毕竟诸葛神侯与英万里昔日是惺惺相惜的战友,于公于私, 神侯府都该为抓捕蝙蝠公子的事情帮帮忙、出出力的。
我对于探案没有什么经验,只是对犯人有敏锐的直觉, 我知道办案需要讲究证据,但有些时候等到证据出现,人可能都死了大半, 还是该做好后勤工作,让一批人悄悄埋伏在蝙蝠岛附近,等一抓到原随云的小辫子,六扇门的捕快们便可以出动了。
无情听我说完案情分析之后,便带我去见了诸葛神侯。诸葛神侯听到英万里的消息,很是感慨了一番,原来英万里此行追查蝙蝠岛的案件,只带了徒弟白猎一人,并未找其他的帮手。事关故友安危,又牵涉一桩大案、一个神秘的销金窟,诸葛神侯十分重视,很快便安排好了人马亲自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