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子...”
“能放下来吗?”我紧盯着工作人员的操作。
“不行啊!”工作人员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地掰着升降扶手,“铁索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下不来!”
好吧,只能说鸟取清惠做的准备太充分了。
我转头往舞台上看过去,这时候西村明子正和其他因为意外情况跑上舞台的工作人员还有剧务一起把鸟取清惠拉下去,鸟取清惠好像被说动了,顺着他们拉的力道逐渐离开了舞台中央。
原本是准备用在最后一幕的玫瑰在这样的混乱中散落在舞台的各处,观众席有人站起来往前走像看清发生了什么。
我看到他们终于把鸟取清惠拉下去,正松了一口气想叫工作人员去找人上去把鸟笼弄下来,却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铁索响动声从舞台上方传来。
鸟笼要坠落了...等等!
我猛地转头,看到戴着鸟嘴面具的太宰治还一身漆黑地站在舞台中央,仰头似乎在看着上面鸟笼,但根本没有走开的意思,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感觉他也许是带着微笑等待着鸟笼坠落的。
“喂!太宰,离开那里!”我喊道,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向那边跑过去了。
他听到我的声音,却只是偏头看我,依旧没有动作。
清脆的铁索断裂声响起,鸟笼坠落带起的气流扬起我的衣袖,在最后一刻,我险而又险地把太宰从原地扑开。
几乎是在下一刻,鸟笼坠地的声音轰得响起,我甚至能感受到碎裂的金属碎片贴着我的耳边飞溅出去。
艹!按这种飞溅法,我背后肯定也有碎片扎着了!
在巨大的坠落声之后,歌剧大厅里就是一片突然的安静。我不禁有些心疼今天的观众,原本只是好好地来看个歌剧,结果都遇上什么事。
不过现在最应该心疼的应该是我自己才对啊!
“望月桑。”我身下的太宰在最开始的安静之后,突然叫了我一声。
“干嘛?”我没好气地问。
“本来我是不想阻止别人的自杀的,但是望月桑说过要根据我在这次的委托中的表现来决定要不要让我留在万事屋,那就没办法了啊。”鸟嘴面具后传来轻笑的声音,“那么我这算是通过了吗?”
“通过个屁!”我忍不住爆了粗口。
你自己刚刚做的事情多拉表现分你心里没点数的吗!
☆、第十八话
我手肘撑着身体爬起来,扭头去看背后坠落的鸟笼。
从这个高度坠落,由金属支架支撑的鸟笼已经完全摔得不成样子。如果他们没有把鸟取清惠拉走,我没有及时把太宰扑开,估计明天的横滨每日新闻头条就是《横滨歌剧院演出现场道具坠落造成1(或2)人伤亡》了。
然后一扭头,我就可以在浮目町见到他们了。
要是真出现这种情况,我一定会冷笑着对太宰治这个不分时宜自杀的家伙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没想到吧,就算你死了也一样是在你爸爸我手下讨生活。”
真的,越想越气,气得连扎进飞溅金属碎片的背后都开始抽着疼了。
“有人受伤吗?!”保安和工作人员匆忙跑过来。
“你们去看一下观众席有没有人受伤吧,前面几排可能有人被飞溅的金属碎片伤到。”我缓了口气,对保安和工作人员说道。
在他们到观众席查看后,我转身看着依旧躺在地上的太宰治,没好气地伸出手,“起来,你想躺到什么时候?”
“望月桑真是嘴硬心软呢。”太宰治这样感叹着,握住我伸出来的手,几乎没怎么借力就站了起来。
绑带已经松了的鸟嘴面具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滑落,被他伸手接住,而他那一头因为带面具而往后捋整成大背头的微卷的黑发自然而然地恢复了原状,只有头顶一撮头发因为被压得久了像呆毛一样翘起来。
“我还有一个地方也挺硬的你要不要试试看。”我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嗯?望月桑你在说什么?我才十八我听不懂哎~”太宰治一脸天真单纯。
“你看你这么帅一张脸,不多被揍几下就太可惜了,对吧?”
“咦?等等等等!”太宰治看我抬起拳头,赶紧护住脸,蹭得后退几步,然后小心翼翼地分开指缝露出一只眼睛,“就...别打脸吧QAQ?”
冷漠.jpg
当然,我最后还是没有揍他...虽然我真的很想。
我转身往后台走,打算去看看鸟取清惠的情况,太宰治跟上来,边走边脱下身上的黑色西装,不知道哪个角落摸出他原来那身砂色的长风衣穿上,整个人都看起来清爽向上多了。
“你那件黑西装哪儿来的?”
“在后台服装架上看到的,我也不知道是谁的。”太宰治摊了摊手,“我就先借来用一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他穿着黑西装的样子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并且当时应该是给我留下过深刻印象的。
虽然他现在穿的这身砂色风衣也看起来很熟悉吧,不过仔细想一下我就清楚这个砂色风衣的熟悉感是来自哪里了,因为织田作也是这个颜色的。
这样说起来,难道今年年轻男性之间很流行这种砂色长风衣?感觉也还没有很常见的样子啊。
这样思维发散着,我突然在记忆里抓取到了一个画面,停下脚步仔细端详着太宰治,迟疑地问,“你以前...是不是穿黑色西装的?”
“还闯过红灯。”
还露出过,仿佛在哭泣一般的表情。
“嗯?”太宰治疑惑地歪了歪头,“望月桑是在什么时候见过我呢?”
“三周前吧。”我越回想记忆越清晰,语气也肯定起来,“应该是你,我记得当时是在一个路口,当时你还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袖子挽上去的,表情还...”
这样一想,他手上和脖子上缠着的绷带也是一个很明显的特征啊,为什么我之前都没想起来?
也许是因为太宰治的表情一直都是轻快明朗,行为也是萌中带皮,所以我潜意识就没有把他和当时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联系起来吧。
太宰听到我说的时间后,沉默了一下,与平时一般无二地笑着说,“那应该就是我了吧,那一天恰好也是我决定从之前的工作岗位离职的日子。”
其实我这时候我已经隐隐对他之前的工作有所猜测了,但是我没有再问下去。
一走到后台,我就看到鸟取清惠披着外套坐在那里,而西村明子正抱着鸟取清惠哭得没有一点职场精英的形象,边哭还边断断续续地说什么“约定是我赢了,学姐你以后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了!”。
哦豁,我们好像来得不大是时候。
我给身后的太宰打了个手势正想退出去等她们交流完感情再进来,鸟取清惠已经发现了我们,她抬起头说了一声,“进来吧。”
西村明子连忙松开手背过身去擦眼泪。
“那打扰了,鸟取小姐,西村小姐。”我走进去,把自己当成一个选择性失明的瞎子,目不斜视地盯着鸟取清惠,“看来一切都很顺利,那么这次委托算是结束了吧?”
鸟取清惠忽然笑起来,清丽的笑容在那张还没有卸去妆容的面孔上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美,“这么说,你们可是把我的剧本弄得一团糟了呀。”
“啊?”我看出她不是认真这么说的,就顺势装傻,“有吗?这个夜莺飞出鸟笼获得自由的剧本不是很完美吗?而且万事屋接到的委托也只是找到那个想要杀死夜莺的人嘛~”
虽然想要杀死夜莺的就是夜莺自己。
“谢谢你们。”西村明子整理好仪表后转过身来认真道谢,“如果不是你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学姐。”
“哎,收钱办事就不用说什么谢不谢的了。”我摆摆手让她们免了这些客套话。
太宰治跑到道具架和服装架旁边把黑色西装和鸟嘴面具放回去。
这时,鸟取清惠看向太宰治,把舞台上太宰治问她的那句话抛了回去:
“那么,你认为人活着是存在某种价值的吗?”
这个问题我也挺好奇的——主要是好奇太宰治是怎么想的。把自杀视作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事的太宰治,真的会认为人活着是存在某种价值的吗?
“存在的。”正抬手把面具挂到架子上的太宰治背对着我们,声音骤然放轻,用一种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语气说,“人活着是为了能为自己寻得救赎吧。”
在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已经听不见了。
……总觉得听着不像是他会说的话。
但是,似乎也能理解。
鸟取清惠低垂着头若有所思。
我看着他们两个生存困难户,忍不住叹了口气,“死亡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可怕,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有趣——至少没有活着有趣。”
“咦?望月桑为什么会知道...”
“走吧。”我接过西村明子递来的委托金,打断太宰的话转身往外面走去。
太宰治跟上来和我并排。
他被我打断话之后也没再问,就这样安静地走着,走着走着把双手交叠搁在脑袋后面,仰着头开始哼让人听不清楚旋律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