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罗夫特思忖片刻,而后肯定了伯莎的想法:“很有可能。”
这也意味着,在真理学会面前伯莎已经掉马了——至少是泰晤士夫人就是马普尔小姐这部分。
当然了,她最不在乎的就是这部分。
只要没人联想到她就是伯莎·梅森,那么伯莎是谁都不会有影响。如今在明面上她可是“福尔摩斯的情人”,有这层关系,真理学会不可能用身份败露来威胁伯莎。
将泰晤士夫人和马普尔小姐其实是同个人的消息公诸于众又如何?伯莎要做的无非是请迈克罗夫特公开承认这件事,而后再说一句,所有的事情都是因协助他,伯莎才会这么做的。
到时候反而把政府在调查真理学会的事情摆在明面上来了,吃亏的可是对手,伯莎什么损失都没有。
伯莎:“这倒是个和白鸽子帮达成基本协议的好机会。”
迈克罗夫特:“但下次务必不要这么做了。”
伯莎:“……”
一天下来,他已经重申三次这件事了!伯莎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为什么,就因为他看到了我放下头发的样子?你也看过啊,迈克,我和你是合作关系,难道和兰伯特·伯恩就不是了吗?”
坐在对面的男人稍稍抿了抿嘴。
他没说话,只是无言地抬了抬眉梢。一个看似随意的动作,在此时却显得意味深长。
伯莎一勾唇,调笑道:“莫非你吃醋了,亲爱的?”
“当然。”
迈克罗夫特颇为认真地回答:“我可是你的未婚夫。”
伯莎微微怔了怔。
从她来到伦敦起,伯莎和很多人开过这样的玩笑。她甚至与托马斯这么调情过,但聪明人都知道这不能当真,这般发言,哪怕是调情,也不具有多少真情实意的暧昧意味。
聪明人都不会当真,迈克罗夫特又怎么会?
可是他回应起来的神情过于认真,导致伯莎一时间不知道面前的男人究竟是像往常一样配合自己表演,还是发自真心说出了实话。
但迈克罗夫特没有给伯莎仔细思索的时间。
下一刻,男人就已然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姿态。他拿起刀叉,无不亲切道:“不过,倘若是真理学会的人暗中挑拨,那你可要小心了,夫人。一计不成,他们一定会再生一记,势必要给你找麻烦不可。”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一语成谶。
伯莎知道他料事如神,但未曾料到,麻烦竟然来得如此之迅速。
待到第二天,她一大早来到事务所,就看到门外呜呜泱泱聚集着许多人,甚至没过多久,托马斯·泰晤士竟然带着一名穿着警服的年轻警员走进事务所。
“把托马斯叫过来,”伯莎不禁蹙眉,对着内德开口,“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过多久托马斯·泰晤士便将年轻警员交给内德,自己二话不说上楼,找到了伯莎。
他知道伯莎以马普尔小姐的身份去过苏格兰场,因而特地没让年轻警员跟上楼,而是询问清楚情况后代为转述。
“夫人,”托马斯的脸色格外不好看,“是拉顿夫人那边。”
“怎么?”
“死了一个人,是谋杀,”托马斯回答,“情况有点严重。”
第78章 白教堂的贵夫人16
待到托马斯·泰晤士送走了前来问询的警察, 伯莎把“逮不着”杰克从街上喊了过来。
“去, 把福尔摩斯先生请过来。”伯莎从口袋中掏出一枚硬币吩咐道。
“没问题, 夫人!”
逮不着看见硬币就绽开笑颜,他照例收下了伯莎的跑腿费,而后挤眉弄眼道:“是大的那位福尔摩斯先生, 还是小的那位福尔摩斯先生?”
伯莎:“……”
这小家伙!
泰晤士的这帮青年, 各个都知道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存在, 然而就算是与伯莎最为亲近的托马斯, 也鲜少会主动提及其人。原因很简单:泰晤士夫人的情人嘛, 那是她自己的私人事务。既然夫人自己把私人事务和帮派事务分得格外清楚, 他们这些小弟自然不方便挂在嘴边。
然而成年人会有所顾忌男女之事, 小孩子可不在乎。
特别是泰晤士夫人的男孩儿们, 除了托马斯几乎没人见过迈克罗夫特本人,但几名街头小偷却在蓓尔梅尔街打扮成报童逗留过,这些夫人的“小”男孩儿们,反倒是要更了解伯莎的生活。
伯莎也不介意, 她知道逮不着就是觉得有趣罢了。因而不过是笑着轻轻弹了弹他脑门:“就你机灵!我要去查查拉顿夫人那边的命案,你说请哪位福尔摩斯先生?”
一提及命案, 逮不着立刻不开玩笑了。
小男孩当即收敛了不正经的笑容, 像模像样地给伯莎行了个英国海军军礼:“收到!我这就去把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请过来,请来事务所吗?”
伯莎想了想:“直接拉顿夫人那边见吧,我要亲自去看看。”
没想到到头来, 她还是得亲自去红灯区跑一趟。
死人一事, 在白教堂区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死神的镰刀于贫民窟的住户来说可谓家常便饭,工伤、疾病,以及各种各样的意外,都可能会造成不幸。
但拉顿夫人是交了保护费的,若是与人矛盾冲突造成的死亡,尚且可以派小弟出面解决麻烦。但现在摆在面前的可是赤裸裸的谋杀案,甚至惊动了苏格兰场,这无异于打泰晤士夫人的脸。
她自然得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真实的红灯区不像是影视剧里搭出来的取景棚那般漂亮,这里不比爱尔兰人和吉普赛人的棚户区体面多少,受拉顿夫人庇护的妓女们,没到随意往街上一站的地步,也不过是卖皮肉时多了个屋顶罢了。
伯莎走进逼仄昏暗的房间,浓厚的劣质脂粉味几乎淹没了她的所有感官,可饶是如此也盖不住常年藏污纳垢的恶劣环境带来的霉味和臭味。
托马斯见伯莎微微蹙眉,当即开口:“还不打开窗子?死者就在后屋放着,是怕血腥味散不出去是吗?!”
平日妓女们是不开窗的,这是规矩。然而人命关天,听见托马斯这么说,几名涂着厚厚脂粉的女人立刻奔去打开了窗子。
“拉顿夫人在哪儿?”伯莎问。
“在这边,夫人,”托马斯回答,“歇洛克·福尔摩斯已经到了,还有……”
“还有?”
“呃,”青年的脸上浮现出几分为难的痕迹,“兰伯特也在。”
行吧,人家到底是拉顿夫人的老相好,这可是托马斯亲口说的。有这层关系在,伯莎也不好说什么。
拉顿夫人的“办公场所”在最内侧的房间,伯莎跟随托马斯穿过一个又一个不过巴掌大小的隔间,这些可都是妓女们工作场所,在她看来也没比蜗牛壳大到哪里去,更别提卫生环境了。
怎么说呢,这比伯莎预计的还要恶劣。
怪不得托马斯咬死自己不沾这些女人呢,他虽然混帮派,但自诩体面,恐怕是不太愿意在这种环境和人睡觉。
而拉顿夫人的“办公室”,充其量就是比其他隔间大了一点,多了个窗子。伯莎一进门,拉顿夫人就犹如被踩了脖子的母鸡一般“嗷”的嚎啕出声,靠在兰伯特宽广的胸膛捶胸顿足:“这天杀的倒霉事怎么就落在了我家头上,好端端的一个人啊!怎么能死的这么惨,上帝你没有眼!”
兰伯特还特别心疼地拍着拉顿夫人的肩膀:“好了好了,我的小宝贝,有泰晤士夫人和我在,你别怕,啊。”
伯莎:“……”
托马斯:“……”
办案呢,能不能认真一点?!多少沉重的气息都被拉顿夫人这么一嚎给嚎没了,伯莎不忍直视地转头看向歇洛克·福尔摩斯,发现青年侦探已然进入了忍耐的边沿。
他感受到伯莎的目光,便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你叫我来就是听她啰嗦的吗?!
伯莎只得硬气语气开口:“行了,别说得你这里没死过人一样,当老鸨这么多年,你什么没见过?”
回应她的又是一声响亮的嚎啕。
伯莎面无表情:“哭给谁看呢?我可是专程带了人过来帮你查案,把人嚎走了,我可不负责哄回来。”
拉顿夫人当即闭嘴。
她装模作样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警察要把人拉走呢,幸亏托马斯拦住了。现在尸首就在内屋放着,你们可要抓紧,我可不想自家姐妹死后都来不及下葬。”
福尔摩斯:“具体位置在哪儿?”
原来他就是泰晤士夫人口中“专程查案”的青年。拉顿夫人上上下下将瘦削挺拔的歇洛克·福尔摩斯打量半天,然后从屋外喊了个年轻姑娘:“去,把人带去玛莎那里。”
瘦弱的女孩一听去见死人,顿时犹豫了。
歇洛克·福尔摩斯早就不耐烦了,他甚至出言安慰起喊进门的女孩:“毋须你亲自前去,帮我指路即可。”
“那,那好,”女孩怯生生地点头,“先生请给我来。”
福尔摩斯二话不说,大步离开室内。
伯莎正欲跟上,却被拉顿夫人拦了下来,擦着浓妆的老鸨压低声音问道:“之前你说我家凯蒂配不上你弟弟,那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