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着格莱思走进阁楼,简·爱紧张的不得了。封闭的环境越发暗淡,直至格莱思推来了第二扇门。
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阁楼,总算是有了些壁炉点起来的光芒。
“啊,客人来了,”黑暗中传来了一道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既沙哑又慵懒,“格莱思,去帮我们看一下门吧。”
“是。”
领路的格莱思应了一声,而后退回到第二扇门外。
“简·爱小姐,千万别紧张,我发誓我不会伤害你。”
“你……你是谁?”
那个女人失笑出声:“你稍稍靠近一些就能看到了,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简·爱犹豫了片刻,终于迈开了步子。
她走向室内唯一的光源,不过向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坐在壁炉边的人影。
是个女人,但既不是吸血鬼的模样,也没有任何发疯的迹象。
在此之前,简·爱从未见过这位女士。她斜靠在沙发上,身形高挑、体态挺拔,穿着红色衣裙,一头墨般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猛一看起来端庄又高贵。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在荧荧火光下,简·爱看到的是一张极其姣好,近乎完美无缺的面庞。
即使是人人都夸赞其外貌的布兰奇·英格拉姆小姐,在这位女士面前也要黯然失色。
“希望我的唐突邀请没有惊吓到你,小姐,”靠在沙发上的女士用暗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坐吧,格莱思煮了热茶,就在你左手边,请自取。”
那一瞬间,所有的问题都有了答案。
原来之前的传言都是有迹可循的,桑菲尔德庄园的阁楼上确实住着人,一名神秘的女人。
原来罗切斯特先生隐瞒纵火未遂的事情,也确实是为了包庇某人,不是格莱思·普尔,而是面前这位美貌且慵懒的女士。
简·爱说不清此时她应该报以怎样的心情:妒忌、震惊,还是惊慌恐惧?她只知道此时此刻袭上心头的,是好奇。
“女士,”走进阁楼后,简·爱第一次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是……?”
回应她的是陌生女人的低笑声。
“坐吧,小姐,”她回答,“叫我伯莎就行。”
简·爱在观察伯莎,伯莎同样在观察着简·爱。
乖巧坐下来的简·爱小姐,个头娇小、肤色苍白,看起来有些寡淡,但那双透亮的眼睛却藏不住探究和好奇。
谁说简·爱长得丑来着?伯莎心想,分明是个小家碧玉清秀可人的女孩——伯莎没记错的话,简·爱在此时不过十八岁,对她来说当然是女孩。
面对桑菲尔德庄园中的秘密,这名年仅十八岁的姑娘没有表现出畏惧,她很好奇,却也很克制,当伯莎的视线扫过来时,简·爱的头颅始终微微垂着,好与其错开目光,把所有情绪巧妙地隐藏在了火光的阴影里。
这幅低眉顺目的模样,倒是真的像一名拘谨且规矩的家庭教师。
“想来你也应该猜到了。”
伯莎开门见山:“我向你坦白,之前在爱德华·罗切斯特房间里纵火的不是格莱思·普尔,是我。”
简·爱闻言身形巨震,当下顾不得礼仪恭顺,直接抬起头来。
看?这不是很大胆嘛,藏什么呢?伯莎·梅森又不会吃人。
迎上女孩难以置信的目光,伯莎满意地勾起嘴角。
“你似乎很是惊讶。”伯莎问道。
站在一侧的简·爱默然不语,许久之后才轻声开口:“是的。”
伯莎:“为什么?我以为这不难猜。”
简·爱:“我……不曾料到你会直接承认,伯莎女士。”
说完她又低声补充:“更是因为现在庄园里的所有人都在议论,你是杀死英格拉姆小姐的凶手。”
果然如此。
伯莎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幸好她当机立断,冒险让格莱思给简·爱小姐送一张字条。指望着罗切斯特能解决一切吗?他要是有这个能耐,也不至于搞不定自己的烂摊子。
“所以,我现在是嫌疑犯了。”
“恐怕是这样的,女士。”
“庄园上下,仆人客人都是这么想的吗?”
“不仅如此,”简·爱说道,“治安官也对此有所耳闻,今天上午他来的时候,就要求罗切斯特先生打开阁楼的房门以供检查,但罗切斯特以暂且没找到钥匙婉拒了。这件事还让引起艾希顿先生小小的不满。”
很好,幸亏她在听到消息后就立刻做出了行动。
想想明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伯莎不禁心有余悸:若是罗切斯特一时没拦住,她可就要上绞刑架了!趁早做出行动的决定是正确的,她得想办法自救。
“既然如此。”
她的心情略略有些沉重,语气也放低了几分:“你会举报我吗,简·爱小姐?”
简·爱静静地看了伯莎半晌,摇了摇头。
“我相信罗切斯特先生,”她说道,“既然他愿意为你包庇罪名,就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因此我不认为你是凶手,伯莎女士。”
好吧,原来还是因为爱情的力量。
这让伯莎有些好奇:此时此刻的简·爱小姐眼里,她会是什么身份呢?
桑菲尔德庄园的阁楼上藏着一名姿色不错的女人,怎么听都像是罗切斯特金屋藏娇吧。
“叫我伯莎就好了,”她换上了轻快的语气,“原谅我无法告知我的姓氏,简·爱小姐,出于某个缘由,我的身份必须保密。但我向你保证,你终究会知晓我究竟是谁。”
简·爱小姐并没有立刻做出回应。
作为一名陌生人,伯莎随意的语气显得有些轻浮,简·爱小姐并没有诚心实意地接受她的好意。
但她也没有拒绝伯莎套近乎:“你也可以叫我珍妮特或者简,伯莎。”
“好,简。”
伯莎颔首:“我现在非常需要你的帮助。”
简:“需要我帮助你向大家证明,你并非杀死英格拉姆小姐的凶手?”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没错,”伯莎点头,“我向你保证,简。如今的我不会再伤害任何人,英格拉姆小姐也不是我杀的。”
简·爱沉默了片刻,而后做出回应:“我相信你。”
“为什么?”
“有罪之人会想办法为自己开脱,而不是大大方方地承认,”她认真回答,“更不会主动寻找证明自己清白的办法。”
这样的想法就有点天真了。
但简·爱小姐今年才十八岁,刚刚从封闭式女校毕业而已,伯莎决计不会因为她的天真而心生轻蔑。
“谢谢你能将我想的这么好。”
伯莎展露笑容:“而现在,简小姐,你愿意帮助我吗?”
简·爱沉默片刻,而后像是下定决心般抬起头:“如果我能做到的,我会尽力而为。”
倒也不必如此夸张。
伯莎想做的一是离开阁楼,决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二是把握主动权,她得亲自参与到案件中去。
至于怎么达成目的……
她思忖许久,终于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简,你喜欢戏剧吗?”伯莎突然开口。
“嗯?”
这样的问题让简·爱小姐很是意外:“我从未去过剧院,伯莎。但我读过几部莎士比亚的作品。”
伯莎:“觉得怎么样?”
简:“情节离奇、精彩纷呈,我很喜欢。”
“好!”
伯莎一拍手,再次扬起兴致勃勃的笑容,笑吟吟地看向眼前娇小的姑娘:“那么,若是我邀请你陪我演一出和莎士比亚同样精彩的戏,你愿意吗?”
第6章 阁楼上的疯女人06
第二天清晨,桑菲尔德庄园附近的村落教堂。
天还没亮,当地的牧师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走出房间,穿过教堂长长的大厅,打开房门后,看到的是一个娇小且苍白的女性面孔。
这是……简·爱小姐,牧师记得她,桑菲尔德庄园的家庭教师。
“抱歉,打扰了,”简·爱小姐神色愧疚,“但罗切斯特先生请来的私家侦探想要看看……看看受害者的情况。”
牧师一凛。
三天前桑菲尔德庄园发生了一起谋杀案,布兰奇·英格拉姆小姐死在了自己的客房当中。尸体被发现后,就紧急运到了教堂里。
之前牧师还在嘀咕,治安官迟迟找不到凶手,难道罗切斯特先生就要放任这件事过去吗?原来不是这样,他竟然请来了一位私家侦探。
“好,我这就为你们开门,”牧师欣然点头,“私家侦探在哪儿?”
“在这儿呢。”
万万没想到的是,从简·爱小姐身后传来了,竟然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牧师这才发现她的身后竟然还站着一位女士。
陌生的女士一身暗红色长裙,外面搭了个黑色披肩。对比强烈的色调在阴沉沉的天空下近乎刺目。这款长裙款式老旧,但用料不菲,大概十年前流行过。
只是这位女士生得极好,几乎是牧师见过最美的女人,这份惊人的美貌甚至让过时的衣裙都不再是缺憾了。
“原谅我不请自来,牧师,”美丽动人的女士用沙哑的声线开口,“既然是命案,那死者的遗体最为重要。我刚下马车就第一时间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