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气得浑身发抖,还想挥下第二巴掌,理所当然地被雾冬避过了。不过这次就算她没有避开,那一巴掌也落不下来,因为在场的第三人挡住了它。
“浅川大人,我希望能够听一听您的解释,虽然说这是浅川的家务事,但雾冬从很早以前与浮竹家有婚约了。”浮竹不知道事情的全部,但刚才也听了个大概。
“浮竹家的小子?”男人冷哼一声,眯着眼打量了他一下,“我不管你是不是什么队长,但说到浅川和浮竹家的婚约,你还是回去问问自己的父亲比较好,不过不管怎么样都和这个不姓浅川的小贱货无关了。”
男人甩手而出,只剩下雾冬和浮竹,气氛更加尴尬。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关于那个婚约,如果雾冬不再是浅川家的人,那婚约也应该不复存在,毕竟当时父母承认的只是雾冬而已。
“就是表面上的意思……从我不姓浅川起,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婚约关系了。”雾冬的脸肿了起来,说话有些痛苦。
“这些都没关系,婚约不婚约的。我要娶的女子不一定是贵族大小姐,但她一定是我的青梅竹马。”浮竹走近,轻轻地抱住这个敏感得过分的女人。料想之中的,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雾冬。”他唤她的名字,手抚上她已经肿起来的脸颊,却被她躲过。
“不要碰我。”雾冬只是条件反射地不想让他看到这么狼狈的自己,殊不知这话已勾起了浮竹怎样的思绪。
那夜在醉意,青丝雪女在那群人里选中了蓝染,次日上午蓝染才回到瀞灵廷。当时在场的人都猜测,他们是不是已经尝尽了云雨情的欢愉,本来事不关己的浮竹,在知道雾冬就是青丝雪女后,又被刚才那个贵族青年一提醒,也不得不想到了这件事。
“那夜,你和蓝染……”本是不该问的,浮竹很懊恼自己怎么会鬼使神差地问出这种问题。
知道他想到了哪里去,虽然心痛但也可以理解,本来应该否认的,不过……
思绪百转千回,最后,雾冬淡淡地笑了,一如每次见到蓝染都会有的那种笑意,说出一句令人浮想联翩的话:“蓝染君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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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青梅不竹马(死神)》布诺 ˇTwentiethˇ
短暂的沉默后,她第三次说出这句话:“我不是你的青梅竹马,因为我已不是我,你亦不是你。”
“所以浮竹少爷,你要娶谁和我并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有缘的话,也许血缘上你会成为我的妹夫。”和浅川雾冬不同,弥生雾冬是个残忍的女人,说出来的话可以气得浮竹吐血三升,当然,夸张而已。“最后,关于队长和京乐队长看到的一切,希望你们能够保密,这也是我在成为死神之前作为弥生雾冬谋生的手段而已。”
“不要再去那里表演了。”既然身份已经转换成了弥生雾冬,浮竹也不再把那份心痛展现出来,只是强忍着不让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纸醉金迷、肉欲横流的世界,这么命令道。
“浮竹队长……是在以队长的身份这么命令我吗?”雾冬皱了皱眉,她去“醉意”当歌舞伎本是为了谋生,后来则是为了还情,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她不是个无情的女子。“抱歉,我的私人生活,您无权干涉。”
“……”浮竹已经厌倦了她那样像游戏一样的角色转换,他不知道她的内心有多痛苦,但他知道他不愿意看到她流连于烟花巷陌,也不想看到她的强颜欢笑。
“雾冬你到底在逃避什么!”一向沉稳的男子是第一次那么地失去理智,不计后果地扳住了面前娇小女子裸 露出来的肩膀。“我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你需要时间去逃避,我可以给你时间,如果你需要身份去隐藏,我也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你不能这么残忍!你要当浅川雾冬就不要否认我们的关系,你要做弥生雾冬就不要把浅川雾冬的恨意丢给我来背负!”
雾冬没有想到那个总是笑着包容一切的男人也会有这样不成熟或者说歇斯底里的一面,先是呆住,然后任由他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身体,没有抵抗。
也好,这样,身体才不会那么冷,这是冬天的第一场雪,初雪,带来刺骨的严寒。雾冬穿着露肩的舞衣,浑身都在颤抖。
“十四郎……是我任性了。”脸庞埋在他宽阔的胸膛里,雾冬流下了眼泪。真的,让她选择做浅川雾冬还是弥生雾冬,她难以抉择。
如果说她是浅川雾冬的话,她对他的失望是那么的明显,那么她还有什么立场在心里爱这个男人?如果选择做弥生雾冬,就算爱上了这个男人,她又有什么立场和他在一起……身份的悬殊差异摆在那里。
无论选哪个,她都无法爱。其实不是无法爱,而是她太胆小,她不敢像那个站在樱花树下的女子一样,不计一切只为了寻求自己的幸福。
“我做不出选择……”当雾冬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时,那张美丽却不施脂粉的脸上已挂满了泪水,那份哀伤是那么得显而易见。
浮竹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感受到雪女的悲切。不由得伸手,用有力的拇指抹去了她眼角的泪。只是那泪止不住,抹去了又会重新流出。这是积攒了百年的眼泪,一不小心就决堤而出。
“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浮竹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才会有那么多的泪水积攒在心里,声音有微微的颤抖。
“那只是一个故事,很常见的家族纷争而已……”原来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雾冬叹了口气,转头看着窗外,眼神空洞。她开始叙述百年前的故事,只是期间眼泪没有停止过。
也许就是浮竹发病的那一年,不是也许,而是一定。
那一年浅川家的家主大人,浅川成政——雾冬的父亲,染病而死。因为下无子嗣,由弟弟浅川成言接替了家主之位,就是刚才的那个男子。雾冬是父亲最爱的也是唯一的孩子,曾经父亲说过将由她来继承浅川家。对浅川成言来说,这是的巨大威胁。为了能够完整继承浅川家,他动过让嫂子,也就是雾冬的母亲下嫁他的脑筋,被大嫂拒绝后就动用谣言把她和雾冬一起赶出了浅川家。
“他们说,母亲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雾冬是她和外面的男人偷情生出来的野种。不配继承浅川家,所以把母亲和雾冬卖去了青楼,母亲为了保护雾冬,把她从那里赶出来了,自己留在了那里,落入了无底的深渊,再也回不了头。”雾冬的语调平淡,其中提到她自己的时候说的都是“雾冬”而不是“我”,就好像她在说的真的只是一个故事,与她完全无关似的。
浮竹听着那没有起伏的叙述,无法平静自己的内心,只有用力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从刚才浅川成言的粗鲁的举动和下流的话语来看,当初他们浅川家对母女俩的评价绝对不是“水性杨花”那么客气。
“没过几年,母亲被那里的人折磨死了。就像父债子还一样,母债女还也很自然……”没有再说下去,浮竹已经明白了,看着那个神情淡漠的女子,眼里是满满地悔意和苦楚。
“雾冬。对不起……”这一百多年,你过得如此辛苦,我却浑然不知。
“不怪你,你那时候不是生病了吗?”扭头看向浮竹那对翠绿的眼睛,雾冬表示理解,只是她的眼神没有聚焦,“我曾经去浮竹府求过浮竹大人。在门外站了三天,最后是浮竹伯父把我赶走了。我有记得去找那个狗洞,只是可惜,它被填掉了。”说着可惜的话语,雾冬的语气里却没有一丝体现出她所谓的可惜,淡薄得可怕。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从来都是坚强冷静的男人在此时此刻只能搂紧娇小的女人一个劲地道歉,神情激动。
“不怪你,不怪任何人……这就是所谓贵族家里的闹剧。浅川雾冬只是个可悲的牺牲品。”雾冬轻轻推开了浮竹,“而我,是继承了浅川雾冬记忆的弥生雾冬。抱歉,我实在无法在这两个身份中做出选择。”如果可以,我多么想抛弃所有,做回你的青梅竹马。一直单纯快乐下去。
浮竹知道她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的确,是他们浮竹家断了她最后的活路。
“那可不可以只做‘雾冬’,抛弃所有,给我一个履行承诺的机会?”请给我一个“一直和你在一起”“保护你一辈子”的机会……
绿色的眼睛重新有了聚焦点,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浮竹所说的话,雾冬愣愣地看着这个一头白发,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良久,点了点头,还是狠不下心拒绝。小时候相信的命运的红线,竟然真的灵验了。怎么可以爱上他……明明不够勇敢,她有什么资格去爱他……
十四郎,我们真的不是青梅竹马呢……因为青梅竹马间不该有爱情。
Twenty first
《非青梅不竹马(死神)》布诺 ˇTwenty firstˇ
三个人都对青丝雪女的身份守口如瓶,一场聚会不欢而散,贵族之间也传出了“那个青丝雪女竟然是浅川家的女儿。”“看不出呢。”“浅川也堕落了啊。”之类的闲言碎语,正合某人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