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发姑娘做了几次深呼吸，放下手，转头四处寻觅，蹩脚地转移注意力。
“你找了乐队来？”
“喜欢吗？”
史蒂夫·罗杰斯站在原地，看着红发姑娘左顾右盼，年轻有活力的清澈眼睛中倒映璀璨的光辉，没有回答，而是低声问。
“没失望吧。”
佩姬·卡特嘴上说的轻描淡写，但脸上笑意盈盈。
“今晚是属于我们的奇迹时间。”
史蒂夫·罗杰斯后撤一步，伸出手。
“我有这个荣幸和这位女士跳舞吗？”
“当然有。”
一双手的影子合二为一。
裙摆和裤子靠在了一起。
只有一对舞伴的金色.大厅里，音乐中的低语轻不可闻。
“你跳舞还是那么差，之后我必须要好好教教你。”
“嘴上不饶人的姑娘......我明明已经认真练习过了——真的有这么差吗？”
“这爱的夜晚不会终结
“满溢的幸福驱走了长夜
“忧伤与烦恼全无踪影
“幸福，这幸福的感觉伴我至死......”
铺开玫瑰色的夜晚。
“Boss，一切都在正常运转。”
“史蒂夫和佩姬呢？”
“队长和卡特女士正在跳舞。”
“那就好。”
海德拉在黑暗的沙滩上蹦蹦跳跳。
她不能被佩姬·卡特看见，因为会扯出一系列不好解决的问题；她也不能走太远——因为音乐和烟花的控制要通过海德拉网络平台。
所以她绕到了礁石的另一边。这里面没有烟花，音乐声也微弱得细不可闻。
夜晚海水涨潮，海德拉抓着裙子，兴致勃勃踩在水和沙中间，随着潮吧嗒吧嗒跑下去，又低声尖叫着随着浪疯跑上来。
潮水一浪又一浪，细白的泡沫一层又一层，没过她的脚踝，滑过她的脚背，留下细细痒痒的水痕，也将她留下的脚印抹平。
“Boss，你很开心？”
阿诺问。
“为什么不开心？”海德拉咯咯地笑，“你看，阿诺，我又给人类带去了成真的美梦——博士这次必须得奖励我一次永夜钻石星的旅行！”
“可是Boss。”
阿诺顿了顿，轻声说。
“你总是在完成别人的梦，不会累吗？”
“怎么了，阿诺？你听起来闷闷不乐。”
海德拉观察着海浪，在海浪来的时候跳起来——在脚下全是水的时候“噗通”落回去。水拍上脚板，那种奇妙的触感引得她快活地笑起来。
“抬头看看那边吧，想想那漫长的七十年，再看看史蒂夫和佩姬女士的表情......这难道还不够吗？”
“......”
阿诺坐在海德拉网络平台深处，摸了摸“心脏”的位置。
那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
如果非要描述，和海德拉被博士坏心眼喂苦果子吃后会产生的电流反应很相似。
奇妙的感觉充满他的回路，令量子脑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你自己的梦呢？”
“......”
海德拉突然就厌倦了这种追赶海浪的活动。
她停止奔跑，放慢脚步，漫无目的在沙滩上走着。
“阿诺，你问我的问题我回答不了。”
海德拉轻声喃喃。
“我能确信的是，我真的想要帮他们。我喜欢这个浪漫的美梦。这支舞是佩姬应得的。”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
“但是阿诺......阿诺......你看，这是我第一次，特别想要什么东西。”
她第一次这么喜欢什么东西。
但她不敢拿。
放在那里，她不想；拿在手里，她不敢。
他给了她她从来没有过的热情，但现在她却怕这份热情会过于炽热，烫伤了他。
“您给了队长记忆模糊装置。”阿诺说。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用。”海德拉说。
“但如果他不使用记忆模糊装置，会对时间造成很大的损伤——而您对队长隐瞒了这一点。”
“没必要告诉他，我能处理。”
“您认为队长会留下吗？”
“我不知道。”海德拉摇头。
阿诺并不赞同，“队长牵连的时间线很重要，一旦他留下，造成的时间波动将是难以想象的。这么大的波动甚至可以扯坏时间线，很难处理——”
“事实上，我能。”
海德拉执拗地重复。
“只要他想，我就能。”
“这违反了宇宙巡警队的规定，违反了博士的规定，也违反了您和古一法师的规定，Boss。这个宇宙甚至不属于您，您不该这么做。”
阿诺说。
“如果您执意这么做，我会阻止您的。”
“......”
海德拉不再和阿诺就这个问题争辩。她索性停了下来，转身看着还没被冲掉的最后两个脚印。
“阿诺，这样吧。我从一数到七。”
她低声说。
“如果数到七之后下一次浪还没涌过来，他就会——不，或者脚印没有被抹掉，满足其中任意一个条件，他就会跟我走。”
阿诺说：“好，我来计时。”
“不——我数。一，二，三......”
海德拉看着渐渐逼近的海浪，努力加快了读秒的速度，但又自欺欺人地尽力把速度控制在过快的边缘，试图用足够“真诚”的祈祷相信这句话是真的有魔力的，也欲盖弥彰地隐藏她的不安和焦急。
“五，六......”
第六秒。
海浪没过。
脚印消失。
“......”
海德拉不甘心。
“我站在这。”
她往沙滩上走了几步，做了一个新的假设。
“在他回来之前，要是海浪没有打湿我的裙子，就代表我们可以一起回去。”
一分钟。
两分钟。
......
五分钟。
十分钟。
慢慢涨高的海浪终于浸过了棉质的裙摆。裙子被水拽着，湿答答贴在她的小腿肚上，又重又不舒服。
“这不算。”
海德拉又说了。
“要整个裙摆都湿掉才行。”
“......”
阿诺叹了口气。
“Boss，这里的涨潮在五百年内都不可能涨到这么高。”
作者有话说：
章节内歌词出自《玫瑰人生》。
第103章
“我不管, 之前那些都不算！”
海德拉咬咬牙, 又想出了新的假设。
“阿诺，现在是几点？”
“一点十三分。”
“两点。”
海德拉抓住裙子，坐在高处干爽的沙滩上。
“两点前, 如果结束了, 他就会跟我走。”
——有意义吗？
阿诺想问海德拉。
——这根本没有任何科学依据。
最后他开口, 对海德拉说：
“好。”
海德拉神经网络平台里，红头发的阿诺小飞侠模拟出了和外面一模一样的沙滩和夜晚, 躺在了海德拉小仙子旁边。
一点二十分。
烟花变少了。
一点三十分。
烟花终于放完了。
一点四十分。
重复播放的《玫瑰人生》海德拉熟得都能倒着唱了。
一点五十分。
海浪微微触碰到了海德拉的脚后跟。
一点五十五分。
一点五十七分。
一点五十九分。
两点。
两点了。
两点零一分。
两点零二分。
两点零三分。
海德拉没有问时间——虽然她只要想就能知道, 阿诺也没有提醒。
两点零五分。
海浪坚持不懈往上攀爬, 刚刚干了一些的裙子又湿了。
海德拉索性将意识全部沉进网络里, 切断了和拟态外壳的大部分联系。
在广阔无边际的神经网络里，小小的九头蛇把自己盘了起来，闭着眼睛等待。
“Boss。”
阿诺在叫她。
“Boss，睁眼。”
海德拉打了个滚，把几个脑袋埋起来，并不想理这个不体贴女孩子心情的家伙。
“Boss——结果出来了。”
“没有！”绿茶嘶嘶喊, “现在才一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点三十四毫秒！”
“——又六十九微秒！”
大嘴首次和绿茶站成同盟。
阿诺：“......”
量子脑再一次怀疑, 当时选择跟随海德拉的自己是不是回路被烧断了。
阿诺浮出海德拉神经网络, 激活拟态躯壳使用权限, 对蹲在一旁的男人说：
“Boss之前以为你不会回去了, 所以走了歪路开始求神拜佛。现在她正在和上帝讨价还价, 要求上帝给她开后门。”
金发男人闻言一愣, 表情变了几变, 最后忍不住无奈地揉揉额角，但嘴边还是克制不住勾了起来。
“阿诺，帮我支个招——我该怎么叫醒她？”
......好问题。怎么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阿诺潜入网络搜索了一圈后重新上浮出来，对史蒂夫·罗杰斯一本正经地说。
“唤醒公主，需要一个吻。”
史蒂夫·罗杰斯：......
尊重女性作风绅士的金发士兵到底还是没有听从阿诺唯恐天下不乱的指挥，而是脱下外套，将躺在沙滩上装死的金发姑娘仔细裹好抱了起来。即使知道外星姑娘不会生病，仍旧下意识拽了拽会有冷空气钻进去的缝隙，用手臂和肩膀挡住风，朝沙滩边缘亮着微弱灯火的宾馆走去。
